穆九淡淡扬起一个笑容:“素问郡主聪慧过人,阿九算是明白了。郡主为何觉得阿九是七王爷手下的人呢?”

廖奉霆依言退后。太后缓缓地往前走了两步,溯央搀着她的手。虽势比人强,却一如在晶元宫接见来使一般气度雍容。

他们原本是要行凶,这时候反而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只觉得眼前女子出尘若仙,断断不是他们这些凡俗中满手血污的男子可以欺侮的,一个个的没了主意,愣愣地站在那里。

溯央在暗室内,那苏合香熏得沉沉的,眼皮也是一点一点地合起。

溯央的纤指缓缓流过那柔若无骨的衣衫,眼中慢慢蓄起了泪水。这衣裳,是她小时候昱王爷亲自命城中最好的师傅做的,那时候螓希都还未来到她身边伺候。昱王爷温和地笑着,亲手捧着那羽衣,道:

穆九黯然无语,溯央突逢大变,一时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太后身上,只求太后可以出面,将义父义弟救出来。

院子里几个女眷都是袅袅婷婷地信步走着,看见溯央出来,脸色都变了。素日里都会围上来郡主长郡主短地逢迎讨好,今日却像见了鬼一般,有志一同地避开了往回走。

“是老爷。”教书先生一边也跟着抖啊抖,一边酸溜溜地开口:“那鸾乃是凤凰之一,叫声宛若天籁,不如就叫做鸾籁?”

廖奉霆喝了一口茶,双手抱拳,道:“大嫂请放心,表兄既然将您托付给我,奉霆自会尽一切所能,保护您的安全!”

溯央在心里却仍然隐隐提防,问道:“你怎么会在那里?”

溯央却浑然不觉,笑道:“别闹我了!陆家早有散家财、得君心的图谋,我这么做,不过是反其道而行之。帮七王爷振大财势,皇上自然会更提防他一些。这哪里是在帮他,根本是在害他!”

溯央没再挽留,只让螓希送了她回房。自己微一思量,折身去了廖奉霆的客房。

阿九低头不语。溯央在一旁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人?”

眼见他是不肯离开了,溯央只好折回去,把房门细细锁上,然后转身朝廖奉霆一笑:“我瞧那后院有座亭子极是雅致的,这会子要去瞧瞧。你若要护着我便跟着罢。”

对方静默了片刻,发出一阵朗朗的笑声,随即一个白衣翩翩的身影闪了进来。溯央的心一紧,身子自然而然往下一沉。抬眼见此人一双凤目,春光粼粼,形容清秀周正,手持一柄剔透的玉骨扇。腕儿轻摆之间,说不出的风流潇洒。怎奈那眼里桃花太重,无论多少翩翩风度,也掩不住“采花贼”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溯央心里一沉,刚要喝止,陆圣庵已经极快地接口:“好大胆的奴才!溯央是你主子,我便不是你主子?这般无礼的丫头,该当如何处置?!”

螓希连忙噤声低头。老夫人站了起来,握住溯央的手:“你受累了。这些事情,原本不该让你操心,只是……”老夫人看了陆圣庵一眼,眼神里颇有些不满。

溯央年轻,到底还有几分争强好胜的心思,这一会脸上容光焕发,一双明亮的眸子更是神采飞扬了起来,握着的手一叠声地道谢。陆圣庵淡淡地看着,心里不知道从哪里涌上一股怜惜之意。只觉得眼前这个因着小计得逞而狡黠微笑的少女,要比那日面如秋水,举止端庄的溯央郡主要可爱得多。

溪宁猛然忆起陆圣庵晨间作的那幅画像,一时咬住了贝齿,将那书册摔在地上,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倒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知道了。”陆圣庵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溪宁你自便吧。”便带着墨砚走出了书房。

他心底里并不愿意娶荣菲,不单单是因为对她只有兄妹之谊,更是担心有朝一日会被囚在那金碧辉煌的牢笼之中,再也无法伸展大志。

“劳七爷挂心了,一切都好。”陆圣庵施了一礼,“七爷此番前来,是为了……”

“噢?”陆圣庵闲适地围起胳膊,“为何我要迎战?”

溪宁拿一双含愁的俏目觑了溯央一眼,淡淡道:“老夫人不爱吃那些油腻的。”

“不疼不疼。”螓希连连摇头,“主子,您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还要少爷娶那个溪宁?”

今日才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男子,除去健硕的身姿,倒也是平常的。浓眉大眼,棱角分明的面庞,始终带着那么一股傻傻的气韵,让她时刻都有要笑的。那不是嘲笑,只是一种自内心而发出的的笑。

“痷儿!”老妇人敲一敲拐杖,走到近前来,“郡主不要见怪,这孩子是醉了,这些话,您就大人有大量,罢了吧……”老人被岁月刻过的皱纹里,隐隐泛着乏。她懂得,上前搀住老妇人的手:“请别叫我郡主,我叫溯央。今日进了陆家的门,自然是陆家的人,不要折杀我了。”

等到她侧耳想要捕捉什么,却又渐渐堙去。

流水传湘浦,悲风过洞庭。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