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笑着说:“好在把她弄了回去,这一次怕没那么容易出来了。对了,林妹妹,昨天你画那幅画像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蝴蝶飞过来?”

不过,她到底心里佩服起林黛玉来,能把这种事情处理得如此圆满,并让自己滴水不沾,可真是不简单啊。难道,从前她都是在扮猪示弱么?难道自己看走了眼了,被她柔弱的外表与眼泪给骗过了,自己难道真的比不过人家书香门第出来的?第一次,她对自己的才华和出身感到怀疑与不安。

这话说得场上一下子静下来。众人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个被人一再关注的焦点人物--林黛玉,咽下手中最后一口糕点,用手帕子轻轻地沾了沾嘴角,没办法,来到这里,不得不装装斯≠轻轻地拍了拍小手,抻了抻衣袖,这才扶着雪雁的手,施施然站了起来,微笑着走到老太太的身边,温柔地说:“老太太,今天是您的好日子,可不能为了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情,把自己的好心情给在破坏掉,更不能把自己的身子骨给气着了≯不生气了,不过是一点子小事罢了。”

见老太太脸上有点不耐烦,想是这闺阁中的女子哪里能听得这些诗艳词,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点了这出子不上台面的戏来—眼又见贾宝玉和史湘云却听得一脸的痴迷沉溺,似乎很是陶醉在这优美如诗的戏词中≠看薛宝钗,面上红晕淡开,两眼却是迷迷蒙蒙,像是听了进去,又似乎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王夫人虽然不屑这些人拍马屁,但是也奇怪这画像上怎么会把蝴蝶引来,不过,她心内却是晓得一定又是宝玉搞的鬼,想到宝玉一个劲地夸着林黛玉,便回眼看去,只见史湘云和薛宝钗跟着来了一直追问着宝玉是怎么回事,三春和林黛玉并未跟来,心里冷哼不已。

史湘云见贾宝玉直拿眼睡着林黛玉,便奇怪地说:“二哥哥,你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啊?不会是你也和林姐姐一样,只是动一动手,什么也不做吧。”

王熙凤听了大喜,这才把这些天压在心头的愁苦郁闷散去了大半。娘儿俩个又说了半天的话,得知王熙凤不知不觉的把嫁妆箱子弄空了几箱子,便又骂她平日里聪明机灵的很,在这上头竟如此的糊涂起来,生生的为她人作嫁衣,竟把黄鼠狼当真佛拜。

两位史家太太又都备下了几样子小玩意儿,每人都有份,说起来,也不过是些扇子坠,腕珠之类的。只是看到史湘云时,面上热情又亲切地说:“云丫头,在老太太这里住得可是开心?你的几个妹妹在家里都十分的想你呢。”

两个小丫环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了,揭开那明黄的封条,见那礼物都一件件的签好名了。

这里说着说着,这老太太的千秋节到了,合府上下,被王熙凤打扮得喜气洋洋,入眼处到处是包着树枝的红绸锦缎,大红纸写的吉祥话,祝贺词,满园里绣带飘飞,花枝招展桃羞杏让燕妒莺惭一时也道不尽的风景。下人们身上也是新发的一批衣服,按等级得了赏银,个个精神焕发,眉开眼笑,果然是开心得如同自己过寿一样。

林黛玉心里对她赞叹了一句:“无知便是幸福啊。”嘴上却说:“云妹妹说的当然不正确。”

拿眼瞅着这外孙女的屋子里,心内不满,便叫鸳鸯过来,说着窗纱看着太旧床帐子色彩太素都要换新的了,库里两个翡翠瓶子四个玛瑙罐子找出来摆一摆,这屋子里物件也太寒酸了些,取一盒御赐百合宫香熏一熏屋子,又有八寸来长四五寸宽二三寸高的点着山石布满青苔的小盆景拿三四盆过来装点,再有那什么珐琅白玉金银的挂件也叫王熙凤去寻了来,这屋子里除了书,竟然没别的,这些年,也太不注意了些。见杯子里泡的茶叶子,便又叫人把那上好的普洱送些来,这绿茶寒性大,怕她身子弱禁不住。一一交代清楚了,才又说起了几句家常话,总之,外头的丫环嬷嬷听着里头欢声笑语不断,各人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是各有主意。

见二人不说话,这才喜气洋洋地说:“扶我进去。”

林黛玉嘿嘿一笑,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谁让姑娘我聪明呢。上知天,下知地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想瞒过我的眼睛也不容易呢。”

林黛玉看着二人磕得够了,便悠然地开口说:“行了,别磕了,我也担待不起,毕竟我不是你们贾府里的主子,就像你们说的,白吃白住的可怜虫子。前头的话,我也当作没听到,看在老太太的千秋快近了的份上,就算了。不过,无论你们两个是什么来头,不管你们是无意还是有心说出来那种话,也不讲你们是哪个院子里出来的,都应该知道,在背后嚼舌根子,都不是一个好奴才,若是想在这府里活下去,你们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

林黛玉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说:“莫非凤姐姐已经都准备好了,难怪二太太这么喜欢你,在老太太的面前夸你有能力,什么事情都不用她心,自有你这个琏二奶奶来安排妥当了,这些年,她过得特别省心呢。还说凤姐姐办事老道,虽然从前在家里是个候门小姐,可是这些年,也磨砺得可以了。虽比不得宝姑娘识断字,不过,也是难得了。”

王熙凤擦干泪,她也是个刚强的人,便咬牙切齿地说:“可是有什么好办法,这不年不月的,猛可里去和二太太说,可得要个合适的理由。”

王熙凤轻声说:“怪不得呢,这宝钗自打见了我,从未叫我一声姐姐,从来都是凤丫头凤丫头的随着老太太太太的辈份叫我。想来她又会识字作诗作词的,又是会掌家理事的,心里自是看不上我。只是老太太未必会答应此事,那林姑娘毕竟是老太太的心头好。”

王熙凤越听越不像,平时二人呕气,总是一两句话便罢了,哪像今天不依不饶的,还一脸悲观失望,痛惜难忍的模样呢。当下不顾自己心中悲伤难过,便叫平儿先去打水来,自己却是放段,递了杯温温的水过去,放低姿态慢慢地问了起来。

妙玉已经浑身在发抖,面上寒霜结冰,可是还在拼命的忍耐,因为,她是出家人啊,出家人是不能随随便便的发火的,出家人要戒嗔戒怒的。所以,她只好还在那里坐着,看着对面这个美如仙子,嘴如毒蛇的女子大放厥词,一面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没听见,我没听见。”的麻醉自己的耳朵。一面在心里大呼:“佛祖啊,菩萨啊,平日里我念那么多的经,上了那么多柱香,你们怎么还不显灵,救我出苦海吧。可是,我到底为什么要出家呢,为什么,为什么啊!”

两人又没法子,只得胡乱骂两句便离去了。

林黛玉见那湖中,荷叶枯萎,荷花凋零,残枝败叶,满目苍零,想着那原主若是见了,定会悲从中来,说不定又要作着那什么“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还有吟着那什么“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林黛玉一脸坦然地说:“云妹妹天真烂漫,心直口快,是个豪爽的人儿,老太太放心,玉儿不会和她计较的,姐妹们在一起,说说闹闹,哪里当得了真呢。老太太心疼玉儿,玉儿真的感觉好温暖,好开心。别的都不重要。”

果然,探春笑着说:“云妹妹说的正是呢,我们姐妹们也是深有同感,那天去二哥哥院子里,里面的袭人姐姐也是这样说呢,恨不能把宝姐姐当成她的亲姐姐呢。”你丫就宝姐姐好似吧,你不是想和她做亲姐妹吗,你就和一个奴才秧子一起做亲姐妹吧。叫你丫还看不起我们姐妹!刺玫瑰果然是刺玫瑰,惹翻了她,不扎你一头血包,她对不起那满身的刺啊。

林黛玉笑着看向站在一边,正拉着薛宝钗的手,亲亲热热地说着话的女孩儿,只见史湘云一身大红色的洒花海棠裙子,上面是同色的夹衣,圆圆的脸,天真可爱的表情,纯洁无知的眼神,甜美动人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邻家的小萌妹妹。可惜,那从眼角一闪而过的算计,却让她失色几分,林黛玉迅速在心里给她打了个c♀种人,能远着就远着,能躲着就躲着,整个就是一个人形武器啊。

于是,她装作很是兴奋的样子问:“是什么好东西?宝哥哥快别逗我了,赶紧拿出来,叫妹妹开一开眼界吧。”见他捂着胸口很辛苦,更觉得别扭,一个男人,你把东西放哪不好,偏搁在胸前!

王夫人看她那娇娇怯怯的样子,想到平日里就是这个样子缠引着老爷,不由得一阵恶心,堵心,顿时不顾一切地拍着桌子喊道:“怎么,嫌委屈了,若是嫌委屈,就别在这贾府里头做个姨娘,到外头去做个平头正脸的娘子啊。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当年,上赶着往老爷的床上爬啊,把老爷迷得胡天胡地,没头没脑的,没事净使些狐媚的手段,勾引着爷们学些不正经的东西,越来越荒唐糊涂balabala还有这环儿,昏头呆脑,不思上进,不干不净,成日里溜鸟走狗,没个正经,下流种子balabala”

王夫人这买花之事便是托了周瑞家的干儿子何大力去办的,所以当下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恶声说:“怎么回事?那花送了这些天,倒是一点子事也没有。”

这里到了林黛玉的跟前,还没喘口气,便高兴地说:“姑娘,奴婢回来了,要喝茶水吗?”

林黛玉知道这是自己当年犯下的错,唉,一去经年,物是人非,不知道这林伯可还在∞论如何,目前却不是离去的好时机,先混吃混喝,当个贵族公候小姐,享受一段上层生活♀个退路,还是要慢慢地铺平铺好才行。

王嬷嬷虽是紧张,却依然感觉惊奇:“姑娘不知道么,扬州那边是老爷任上,并非姑娘祖上老家。扬州并无一个亲人,当年老爷没了,那宅子便被琏二爷托人卖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