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静深说:“河边上蚊子多,再说你不怕大强逮着你揍你?”

曲静深刚坐上苏京的车,外面便风雨大作,雨跟豆子点似的啪拍地砸到车窗上。曲静深对苏京说:“苏哥,你开慢点,本来还说晚上请你吃饭呢。”

曲静深笑着点头:“嗯。”

这几天店里在上货,曲静深又不在,小白快累瘫了。他怏怏的说:“景哥,你回来了啊。”

曲静深拿出本子写道:“这两回事就算能摆平,那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怎么办?”

曲静深拿着棉棒醮些药酒小心的帮他涂着,景泽“啊啊啊”的惨叫声不断。景泽可怜兮兮地盯着曲静深看:“兔子,疼…亲亲~”

正直的摇头,正直的揉眼睛,正直的伸个懒腰……可景泽看这番动作却看的心猿意马,皇天老子再大,也得先吃饱再说。于是景泽上下其手,曲静深开始还有些反抗,他不喜欢在白天做这种事,白日宣、淫实在是让人脸红啊。奈何男人的身体都是再诚实不过的,到底还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

景泽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害怕的感觉,那不是精神上的压抑或者心理上的紧张。他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这二十多年踏过多少欢场,玩弄过多少感情,一刹那都成了空白。他就像个身无长物的流浪儿,四面八方都是路,但就是没有他要走的那一条。

曲静深想着人好心买给自己的,所以他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只能呆了吧唧的继续舔。景泽没吱声,大约半分钟以后,景泽趁曲静深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出手,啪叽一下把冰淇淋给打到地上。

眼看着饭点就过去了,又来了一个买地瓜的,要了六块,一称八斤半,给了十块钱。曲静深忙着拿过景泽手里的钱找钱,统共是六块八,找人三块二。

曲静深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拉面,然后出去丢垃圾。等他再进门时,隐约听见有人说:“季森,你以后别说他了啊,哑巴怪可怜的,你就吃准人家不跟你吵了啊?”说话的是室长陈翔宇。

景泽扭头看他:“莫非你还是喜欢刚认识时候的我?那么二,二的我都不好意思回想那傻逼劲。”

为此,景泽跟他们理论过,虽然能缓解一时困境,但如果曲静深继续恶化下去,他不敢想,那将会等来什么。

曲静深:“嗯,你忙,不用管我。”

两个人没再说话,而是紧紧抱在一起,享受这最后的平静。那件事谁也没有提,小白知道,方启程也知道。

第一二九章南下

卫小武说:“别喊了,可能睡熟了。”

景泽幸灾乐祸地笑:“好啊,最好赶紧倒闭,你就可以整天呆家里了。”

曲静深玩了没多久,就觉得无聊,于是决定出去散散步。外面的空气已没有前段时间燥热,偶尔还会有阵凉风。路上三三两两的人,有说有笑地从身边经过。曲静深突然有个念头,想去景泽工作的地方看看。他记得景泽将地址存进他手机里的草稿箱,一翻果然在。

曲静深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是对的,本来就是个平凡的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就够了。景泽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日出,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和曲静深一起看日出。

景泽喜欢开空调,似乎是好多年养成的破习惯。只要是夏天,只要有空调,不管天气冷热,不开他心里就不舒服。曲静深把空调关上,然后将窗子拉开,让深夜的风吹进来。他自己就躺在摇椅上,享受着自然风,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月亮。

景泽摇摇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休息,放心,我都记小本本上呢,一次也少不了你的。”

景泽装没听见,拿了件灰色的搁到曲静深身上,越看越顺眼。他朝导购招手:“这款有没有他穿的号码?”

曲静深说:“这下真吃饱了,你赶紧吃饭,灌汤包凉了不好吃。”

景泽说:“这两天我在想,怎么样才能确定你爱不爱一个人?爱不是全部坦诚,而是选择性的回避。比如我现在心情糟糕,但不能让他知道。”

景泽松了一口气,又问:“那他现在醒着吗?”

卫小武说:“医生说变成植物人的可能性很大。”

快到方启程说的地点的时候,景泽让苏京给他打个电话,电话依旧打不通。小白反复地按那个熟悉的号码,只有关机的提示音。他只能开车沿着路往前走,下着雨路上的车本来就少,更显出一种偏僻荒凉的味道。

卫小武摊摊手:“跟我没关系,得了气管炎,一辈子都得落下病根。白脸儿,是不是?”

景泽眨眨眼睛,用牙齿咬开袋子,戴套子的姿式很骚:“那我这就禽兽给你看。”

曲静深问:“为嘛?我一直相信你不会离开我,会跟我一起生活啊。”

曲静深说:“我刚问你晚上吃什么。”

曲静深在一边听着,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笑。小白默默腹诽,就算方启程揍我,你还是肾虚啊景哥。

苏京笑了笑,并没有收回递烟的手:“我教你。”

曲静深更懵,忙抬头:“啊?”

曲静深似乎对这个特别感兴趣,忙问:“然后呢?”

方启程见曲静深跟景泽一起下来,便对曲静深说:“回来了?”

景泽朝曲静深指的地方看去,那房门上糊的白纸都腐烂了,上面还沾着大火过后的黑色灰烬。木门上有许多目不可识的细小黑洞,那是蛀虫长年累月留下的痕迹。

黑子站在河岸上,朝他汪汪汪大叫。

景泽好不容易遇着个十几岁的小孩,老远就朝人孩子喊:“喂喂小家伙,我问你,你们这有姓曲的人家吗?”

景泽提前一个小时出门,景森要送他,他拒绝了。他沿着路一步一步地朝约好的地方走,似乎想靠着这段时间再回忆一下往事。程逢像一杯浓辣的白酒,乍入口时烈味呛喉,但几杯下肚后又会转为甘淳绵厚。

小白怪叫:“啊?!这么快!景哥知道不?”

景泽面无表情地说:“结婚去了。”简单的四个字,却藏了几万字都说不清的故事。

李国其被景泽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景泽说:“好玩吧?把自个玩进去了,还给别人数钱!”

小白刚挂电话,曲静深就把写好话的本子递到他面前:“小白,你能不能给简明越打个电话,帮我约他过来?”

那女人嚷骂:“你们这群见钱眼开的畜牲!你们有钱你们说了算…我们这些没钱没势的,就是任人鱼肉的!…”

景泽朝方启程摊摊手,方启程耸耸肩作为回应。小白吸着鼻子仔细闻了闻,对方启程说:“初步检查为酒精过量,今晚就睡客厅的沙发吧。”

景泽魔爪覆上他的脸:“几天没收拾你,脾气渐长了?哼哼…”

卫小武、小白、苏京一起站在那里,刚才医生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小白很伤心,眼圈都红了:“哥还说要办网站呢,夜校还没上完…”

卫小武说:“景哥哭了,我突然觉得他很爷们。”

对景泽来说,这两天经历的事比这些年经历的都要多。打击和失去能让一个人更快地成熟起来,以前闲聊的时候没发现这些事如此急迫,现在才突然觉得,有些想做的事不马上做,以后大概就没机会了吧。

苏京很担心景泽的状态,他敲了几下玻璃窗,可景泽视若不闻。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曲静深的手,亲吻他露在绷带外面的指尖。竟然这么爱,以前却没发现,也不想承认。

景泽又说了很多话,把他们一起做的事,把他内心里的想法,一字不落地说给曲静深听。各种仪器的响声萦绕在耳边,却唯独少了那人的呼吸声。就觉得人生长了起来,没有尽头的样子。万家灯火那么好那么暖,可谁还会像他一样,等着自己回家一起睡?他不会说甜言蜜语,只会温暖的笑。他手心很干躁,大概因为从小就开始干活缘故,让他的手显得有些粗糙。

景泽一想到这些美好的往事即将变成泡影,心里就像有把刀子在剜。一点情面不留的,血淋淋的让他疼,让他难受。他很天真的想,如果曲静深此时能醒来,他愿意折寿十年。他就像自己一个人在走刀山下火海,觉得人还真是渺小如尘芥,总会被失去和不甘打败。

从开始的情绪翻覆如海浪,到后来的情绪慢慢平复。景泽原本还会做些小动作,慢慢的却变成呆呆地坐在那。难受得撑不住了,才会流几滴泪。他把曲静深的氧气罩,稍微往旁边拔开了些,用手抚摸着那块裸、露的皮肤。“宝贝儿,我长这么大哭的次数,加起来都没这几天多。”

“嗯?你说我没长进?嗯,我是没长进的…你要是醒不过来,就没人管我了,以后我玩的会更疯。我求你,快点醒过来吧…只要你醒过来,我拿什么换都愿意。”

景泽就这样自言自语的守到深夜,眼睛有点肿,但他却眨都不眨眼地盯着曲静深,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景泽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