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秀稍许诧异,带着些好奇瞧着儿子满是笑意的小脸,“哦?”这些日子,弘晖经常来陪她说会儿话,已经很满足了,再说,虽然爷在自己面前提起儿子的时候并不频繁,但每每胤禛说起弘晖,芸秀与胤禛多年夫妻,哪里会看不懂爷眼底的骄傲和欣慰。

十三不禁失笑,这小子口无遮拦的,“有你这么编排你十三叔的吗?臭小子,难怪四哥先前要罚你反省,若是哪天在外人面前失了规矩,哭都来不及!”只觉得这孩子当初病了一场,醒来后倒是真的成长不少,胤祥心里欣慰,有这样的嫡长子,四哥总是能够轻松一些的。

胤禛一愣,他也没料到儿子会如此认真地反省,而这,也不过是在弘晖入后的半个月时间,怕是真的在里遇见什么难事了,此刻,胤禛自然不再追究儿子对功课问答的稍许敷衍,反而思考斟酌着该如何引导,“晖儿……”然而,胤禛沉默之后才开口,就被弘晖打断了。

然而,这又是个带着毒刺的巨毒女人,胤礽不会忘记木莲的手段,否则,堂堂储君,又如何会纵个小女子在跟前放肆?赫舍里氏的偏支,竟是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弘曙是七贝勒胤祐的长子,侧福晋所出,比弘晖小了两个月。当初听说七爷胤祐军功直逼直郡王胤褆的时候,弘晖着实惊诧了,想来这位天生带有腿疾的七爷,或许已经偏离了历史的轨道。

“爷,弘晖来了。”那拉氏福晋芸秀悄声在胤禛旁边说道,刚才四爷还问了两遍,那拉氏早想要派人去催,怕儿子误了点失礼,然而四爷却都是摆手阻止了,神情也不见恼。

一切皆有因果。

弘晖听了,却停住了脚步,反而选着这人流疏散的街道慢慢逛着,走马观花好不自在,和自己想象中的清朝大街相比,自然更加真实得多,弘晖看得很用心,他知道,只有真正认识这个世界,将来才能更好地掌握这个时空。

刚出的时候,已经在马车上换了衣衫袍子,所以,弘晖这个皇家龙孙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倒也不显得突兀,身侧也只有两个随从跟着伺候,很像是一般小户人家的少爷,并不会引人注目,弘晖刻意低调着。

“百胜楼?”名字很响亮,酒楼也挺富贵大气,然而坐落于此,却并不见生意有多好,而弘晖闻着香味,突然有些酒馋了,抬起步子就要进楼。

顺子见状,赶忙劝说,“主子,您瞧前面不远的一水茶楼,那可是京城名品,您若是渴了累了,要不主子咱去那儿坐会儿解解乏?”真是不明白,主子究竟何时开始爱上酒物的?在府里的时候,已经背着四爷常常品酒喝,顺子真怕主子这回在府外醉酒了回去,四爷见了哪里容得了?赶紧给另一旁的杨安打眼色。

杨安眼神飘忽,保持沉默,主子的意思,哪次会轻易因为奴才几句劝就改变的,这顺子还真是急糊涂了,眼下唯有见机行事了。

弘晖不禁失笑,“你们两个,还真以为爷是酒鬼啊?”没甚威严地瞪了一人一眼,入得楼中,酒味儿更加香醇,弘晖不禁感怀,杜康佳酿!

店小二热情招呼,弘晖虽是想在大厅里见见京城的风土人情,却还是经不住顺子唠叨,最后上了二楼的雅间,可不,顺子这才刚刚松了口气,耳边又听主子吩咐,“来一坛子你们这儿的百胜金,再来一坛最好的女儿红……”顺子欲哭无泪,狠狠盯着小二暗骂,没见我家主子年纪小,你个小二竟然还三句不离招牌佳酿百胜金!

顺子刚想上前再劝说,就被杨安目带鄙视地拉住了,“你干什么?主子可是没分寸的?用得着你这闲心?没得把主子好兴致惹没了,看你怎么办!”虽然杨安要比顺子小了三四年,可商家少爷出身的杨安显然要更懂眼色。

弘晖也没理会这两人,自顾吩咐着小儿上几个拿手好菜再加一壶清茶,他当然有分寸,好酒是兴致,又不是天生的酒鬼。这不,很快酒菜上桌,倒真是色香味俱全,而且光是闻着,弘晖就知道,绝对的好茶好酒好菜肴,却不知为何这酒楼生意平平的模样。

“主子,这儿生意盈利可不差,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好!”杨安像是看懂了弘晖的疑惑,上前解释,曾经落魄时流浪京城大街,杨安当然知道些道道,就好比这百胜楼,“主子,您别看这儿客人不多,酒楼式样看似寻常富贵,却其实来往客人大凡极富,而传说,这百胜楼的老板,也是能耐通天之人。”越说越神秘了。

“哦?”弘晖来了兴致,士农工商,若说这商人能通天,还真是非凡不得了,“说说。”

“呃……这个……”杨安后悔了,就不该故弄玄虚,其实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这也都是坊间传闻,大家知道的都知道,大家不知道的谁都不曾晓得这百胜楼的幕后。

顺子撇嘴,真难得瞧见杨安这厮这般尴尬,不过,也不敢在主子面前放肆,毕竟,顺子也有自知之明,比起杨安,自己对这些主子感兴趣的知道的更少,“奴才去叫那小二来打听打听?”

杨安一扫先前尴尬,继续对着顺子鄙视。

弘晖还没来得及评说,就听见门外忽的一阵喧闹,在这原本较为静谧的地儿,显得有些突兀,这倒是奇了,杨安才说这老板手段了得,难道就有人在此挑事儿?

弘晖挥手示意杨安顺子两人稍安勿躁,又听了一会儿,大概是明白了,对门雅间的客人结账时才发现,这酒楼,酒贵、菜贵、茶水都贵,单单是雅间极为简单的三菜一汤一壶酒一杯茶水就要价整整二百两,堪称天价,于是客人急了,自然负责收账的店小二更是火了。

这京城之中,谁不知道百胜楼的规矩,入了百胜楼,结账前从不问身份、也不问钱财,但是,客人若是点了单、吃了饭、喝了酒、饮了茶,然后却没钱付账或是故意闹事……那就对不起了,不问身份,只问钱财,概不赊账,衙门见官。

好霸道的规矩,弘晖感慨,这老板倒是魄力不小,敢在京城权贵多余富人的地儿定下这种规矩,还真可以。

“笑话!爷又不是没钱付账,可爷就是不乐意,这钱给叫花子都不乐意给你们这黑心店!这么点东西,就要爷二百两银子,不是明抢是什么?啊?天子脚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爷就不信你们敢把爷怎么样!”客人也不是个善茬。

“怎么样?我们百胜楼是规规矩矩的商家,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这位爷说得好笑,我们敢将您怎么样?不过就是见官,去请官老爷来断案评理罢了。”掌柜的来了,底气十足。

弘晖隐约听见还有人在不断小声劝说,刚开始还没在意,可到后边儿,才听出问题来,门外那嗓子喊的,大概就是将来威震西北的大将军年羹尧了吧,只听有人唤了句“亮工”,弘晖觉得有一种被雷劈到的错觉,不会这么巧吧?说曹,曹来得还真是挺快的。

也就前几天的时候,在胤禛那里凑巧听见了谈话,说是年羹尧刚从军中回京休假,递了帖子想要入府拜见四爷,弘晖当时就想,也不知那年大将军此时是什么模样?

于是,弘晖觉得隔着一扇门,幻灭了。

杨安和顺子自然不晓得主子怎么了,稍稍有些担忧地看向弘晖,疑惑不解,好在弘晖很快回神,赶紧吩咐杨安出门去,帮对门的付了那两百了酒菜钱,也幸亏昨儿福晋芸秀知道儿子要上街,特地送了些银子过来,今儿个还够用。

弘晖觉得,自己虽不是奢侈图享受的人,但是眼下看来,这没钱的确是万万不能啊。

门外争执未休,杨安得了弘晖吩咐,自然是雷厉风行,立马将银票塞给了那掌柜的,招呼一句了事儿,倒是这掌柜的和小儿特别识趣,拿了钱转身就走也不耽搁,再等年羹尧几人意识到,早就不见掌柜人影了,“诶!这……谁让你付钱的?爷……”

年羹尧大概是二十出头的模样,从军中回京,一道的还有此番外出相识的几个好友兄弟,三年前离京的时候还没有这百胜楼,年羹尧自然不晓得个中厉害,又是碍于死要面子外加年轻气盛,哪里肯轻易和个掌柜或是店小二妥协?眼下虽是有人帮着解围,可年羹尧是倔驴子,不乐意了。

“爷你还不乐意?”平平淡淡一句话,句尾语气稍稍有些上扬,声音也带了点男孩的稚嫩。弘晖微微皱眉,话说在这个年代生在皇家,九岁多快十岁的孩子,也算是长大了,可这说话声音,平白减了许多威势,郁闷。

年羹尧一愣,转身寻找声音源头,才隐约瞧见对面屋里坐着的身影,像是个孩子模样,看不出其他异常,可刚才那句话,那语气架势,冷不丁让年羹尧脑海里冒出了四爷的威严样子,一个激灵,冒了冷汗,抬手去揉眼睛,的确只是个孩子,屋里也就再有一个下人,没别人了,更别说在这里见着四爷。

杨安适当站位,挡住了其他人探究的视线,年羹尧自然不蠢,即便有不解,却还是看出了些端倪,于是先行打发了几个朋友,这才留下一个随从在门外,而他自己跟着杨安进了弘晖的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