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了吗?问雪,咱们儿子终于找到自己的心头好了。

挽妆不是不明白从云的担忧,但是对于文睿渊,她还不想交出自己的心。那个人的,是她亲眼所见的,这府里的莺莺燕燕永远都不会少,将来还会增多的,她能计较一个两个,还能将全部都驱赶出去吗?她没有那样的自信,能让文睿渊对她死心塌地,她只是他被迫赐婚的夫人,他娶她并非是心甘情愿。

越接触她便越能清楚地瞧见,外界所传闻的情场浪子文睿渊绝非庸物一名,他的聪明才智不知是刻意的还是被那份花名所累及,竟无人能察觉到。若他不是风月场所的常客文睿渊,而她在李齐珞之前遇见他,也许她会一心一意地眷念着这个人。

睿渊心中轻轻地舒出口气,但眉宇间的愁绪并未散发,他利落地翻身上马,朝府中快速赶去。

“我看那常挽妆就是个十足的悍妇,仗着有太后的宠爱将贤弟管得牢牢的,让贤弟不能如往常一般地轻松自在,因此才会烦恼不已。”一手搂着个酥胸半露的美娇娘,另一边的男子极为嚣张的说着话。也难怪他可以嚣张,他是当今左相的幼子,身兼宫卫军的副指挥使萧俊。

“不行啊,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办?”从云决定没有任何的退缩,在这件事情之上。

这般吵闹,让挽妆的头越发地疼了,她微闭起双眼,揉着额际。

那个时候,她就应该看出来,这位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善主,偏偏她还是轻敌了。

“真的?”

挽妆本意是陪她去那间暖阁换衣的,可常季兰言之凿凿地要自己一人进去,说的是怕被人瞧见,因此要挽妆在此地把风。

主仆两人安安静静地绣着自己手里的活计,一晃神的功夫便快近了戌时。从云放下手里的活计,开始张罗起晚上的吃食来,这样的炎热天气,挽妆本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素食才搁了筷子。从云一旁轻声劝了几句,没有成效只得作罢。

她没有预料到的是,一场随驾出巡,竟然将这些人别样的心思都悉数引了出来。生性淡泊,不问世事的向元柳会亲自来清荷苑,告知她关于白缘君的种种,她顺着向元柳之意,略微露出欣喜之色,那人又立刻地调转方向,向她替白缘君求情,这人的手段果真高明得很,既要做小人,又要博一个好人的名声。

她的命运,是注定的孤寂,那就没必要再投入过多的妄想。避开文睿渊,让自己的心能够再次的平静下来。

“府内?”白缘君装作不知他真实意图地仔细想了想,才回道:“府内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少夫人就有些忙,说是在核对前段时的账目。其实那些账目由谷姐姐和裕成管家共同管理,能有多少错处,可少夫人就非说其中有问题,核对来核对去的,直至今日都没出个结果。”

“少爷”谷雨香后知后觉地向睿渊行礼,有些局促不安,她说话做事从前比不上何语柔,现在也比不上向元柳,能凭借的不过就是一点老资历而已。

她看见的是破碎了一地的花环。

“常挽妆!你是在谋杀亲夫啊!”某人摸着与地面亲密接触的鼻尖,气恼地吼道。

“少夫人。”银泰看过一眼卧床的文睿渊,将心里本要唤的“妆妆小姐”改成了少夫人。

“可惜啊,男人最爱的还是女人的姿色。”见挽妆打定主意不予理会,常季兰心中气恼,话语间又开始搬出当初的事情来。因为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常挽妆的心里有那个人的存在,并且那个人就是她最大的软肋,只要掐住这根软肋就能伤到常挽妆的心。

“你!”挽妆涨红脸,狠狠地瞪向睿渊,后者无那地摸摸自己的鼻尖。

日光从斜开的窗户中散落进来,缀满一地,也铺盖了床上相拥入眠的两个人。

“文睿渊!”他的头埋在她身上,瞧不见脸上神情。挽妆只得将手退出来,试图将他的头先抬起来。

就在众人都快成汗人时,一串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响起。她们还没来得及起身,便看见齐华带着众人返了回来。

到底还是差一个出身,挽妆低垂着眼,轻轻地揉着安慧宁的肩膀。“可若是因她而让齐华哥哥与您之间有什么误会隔阂,始终不好。”

常季兰却非常有耐性,等挽妆拾掇完出来后,她云淡风轻地喝着茶。

今日的酒,不好喝。没有往昔的醇香味,喝到嘴里都是苦的。她明日得好好地说说齐华哥哥,一国之君怎么能这般小气,拿这种劣等的酒来招待众人呢。

没人能夺走属于他的东西,比如现在的掷壶。齐珞退到睿渊的身后,目光越过他看向对面的挽妆,一见睿渊出席她就脸色不佳地一直紧张。

挽妆摇摇头,她确实没听过这幅图,事实她与文睿渊也不过见了两次,不对,加上今日是三次面而已。

挽妆的种种神色变幻,旁人也许没瞧在眼里,但对面坐着的文睿渊却是一丝一毫都不曾放过。早听闻她与皇室的关系非比寻常,且看今日的座位安置便能透出一二来。她不是常季兰,没有王妃的称号,也不是吏部夫人,有诰命夫人的品阶,她嫁给的人是自己一介白丁,竟也可以坐在右方的第二上座,而自己也能跟着她混到左方的第二上座,比吏部尚书还排前,这样的命运对于她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见挽妆此番举动,文睿渊没有露出一点的吃惊,他状似无意地念叨着:“不是恩爱夫妻,当然不会帮夫君换衣服了,不知道常季兰会不会也这么想。”

“王妃您不能”从云跟在季兰的身后,瞧她那架势是没能阻止住常季兰的破门而入。

“妆妆”挽妆这样的话语,齐珞哪里听不出其中的怄气,无奈地再次唤了一声。

被他这一顿的奚落,挽妆迫不及待地从他的怀中离开,径自掀开车帘,狠狠地剜过上前的从云一眼,才施施然地下了马车。

他是宫里的老人,跟着今上就有一十二年,总管的位置也做了近六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依他的经验来瞧,今日这事怕是有些麻烦。可他真真切切地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平日里瞧见太子殿下与珞郡王不是很喜欢带着常家小姐玩的么?照理说,这两人之间的感情不会太差才是,怎么看也是一对璧人!为何珞郡王却迟迟不肯谢旨呢!

只是真的要再次面对齐珞与季兰吗?挽妆脸色甚为灰暗地靠在桌边,全身都仿佛失去了力气。

“下午过来的,从云姑娘知道少爷不在府中,就搁下莲心糕回去了。她并没有进到屋内,只是交代了奴婢们要每隔一个时辰就换上一张新鲜的荷叶。”

睿渊回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她比我们想象中的都更为聪明。”

“当然有。”一直未出生的谷雨香随即跟了上来,其他两人看见她上前,也无奈地跟了上来。

这话一出,其余人等忽然变了脸色。任是个白痴都听出挽妆话里的弦外之音,本就知道她甚得太后与今上欢心,没想着连皇后也对她礼待三分,要是她真的动用私刑,闹上公堂去,指不定连个发都不会掉。

挽妆微微皱眉,她知道何语柔被关入柴房之事,但的确是不清楚她被断了饮食。“此事当真?”她越过谷雨香,对一旁的裕成询问道。

听闻他人的唤声,挽妆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了他们的行礼。她亦惊觉自己在院外站得有些久了,又娇喘了几口,佯装身体不适地靠在从云身上跨入院门。

这个人真的不容小觑,表面善解人意,温婉动人,实则暗藏心机。这才嫁入文府的第一日,她便着急的算计起大权来。她明知道挽妆不过是个文睿渊被迫娶的正室,却要挽妆去向何语柔争夺开支大权,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依文睿渊及文府上下对挽妆的态度,挽妆不可能争到开支大权的,但文睿渊又要顾及到正室的脸面,必定不会再将开支大权继续交给何语柔,她既能不费自己力气就卸了何语柔的权,又能打压得宠的何语柔及不得宠的挽妆。

“小姐,小姐”从云被她这般的垂泪吓着,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少夫人,”谷雨香此刻脸上浮现焦急的神色,她探头往往声音的来源,紧张地向挽妆建议道:“不如我们也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