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文睿渊。

裕成想了想,回道:“我出来时还没有人来。”

什么时候她才会只看向自己呢?文睿渊脸上的笑容苦意加深,又斟了一杯酒。

“不喝啊,从云,我的好从云,你就当我已经喝过了吧。”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承认了。”谷雨香难得抓住白缘君的话柄,得意洋洋地反驳起来。

想清楚整件事后,她不仅一身的冷汗,许是她从前都太小看常挽妆了。想着她不过是仗着家世的缘故,被今上赐婚而来,长相平凡,名声亦不好,根本就是今上害怕她寻不到夫婿,因此强塞给文睿渊的老姑娘,注定得不到挑剔如文睿渊的青睐。文睿渊不说一二,皆因碍着今上的旨意而已,这等可有可无之人能算自幼混迹教坊青楼的白缘君的对手么!她只顾着那位已掌权的少二夫人何语柔,想着如何能卸何语柔的权,可就从那时开始,一向避世的常挽妆竟然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气势,咄咄逼人。

原来是问这句话,难怪先前看着时就觉得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文容初抚着自己花白的长须,眼角带着不容察觉的笑意:“不后悔。”

齐华知晓挽妆素来爱芙蕖,特地将自己宫里的一汪小水池扩大了些出来,又令人培育了不少栽种下去。不仅如此,另外备了一间紧挨着水池的暖阁给她做休息之用。

她那边忙着,从云这厢也没有闲着,端了绣花篓子坐在她的身边,也缝制了手工活儿来。

挽妆站在楼梯上,她本是随向元柳一同下楼的,没想着半道上见到谷雨香错愕的表情,也随心地停住了脚步。

所以,明知前路无望,她还要一条路走到底吗?她不是十五六岁时的常挽妆,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能什么都不顾忌,让自己摔得粉身碎骨都不在乎。

“这几日,府内可忙?”睿渊将她手里端着的药膳碗接了过来,皱着眉,一口气就全部都吃得干干净净。

她的这番话大方得体,又不抢挽妆的风头,比白缘君那般的匆忙不知强上多少倍。饶是文睿渊也是向她轻轻地点头,算是知道她的心意了。

不要

“你做什么!”就在他的唇即将落在她的脸颊上时,她忽然起身,让来不及收势的他直直地摔倒在地上,呈现极为狼狈的姿势。

一个满脸温柔地笑着凝视另一个僵直的背影,当从云带着银泰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是因为想探望的人不方便探望,于是才在这里等着的吧。”常季兰轻蔑地扫过她一眼,自言自语地说起来:“可惜啊,若不是当初被拒婚,如今能够光明正大地在他身边的人就是你,不是我。”

她,又被他戏耍了。

昏迷中的他,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温暖,悄然地向她靠近了些,一直呼喊着的“好冷”也没有再说,只是安安静静地靠着她。

有些不对劲,就这两日的相处来看,被她推搡的文睿渊定是早就口出戏言了,可现在的文睿渊静静地倒在她的身上。

天气十分炎热,从云跪坐在她的身旁给她打着扇,她自己也摇动着团扇。日头高照,真不知齐华哥哥是发了哪门子的疯,这种天气去打猎。目光所到之处,众人也都是满脸的汗水,恨不得马上就回到清爽的屋子里去好好歇着,但金一在上面端坐着,也只好都硬着头皮看过去。

“男子大多看中女子的容貌,她确实挺美的,若是个大家出身的,哀家也就什么都不说了,可偏偏是那样低贱的出身,哀家还能同意她位列妃子之位便已是极限。”

挽妆慢条斯理地拾掇着自己,她并不想跟常季兰一起去给太后请安,但她知道常季兰一定会等着自己,常季兰就像是潜藏在自己身边的细作一样,时时刻刻都在寻找能够打击到自己的某件事,某个人。

这话虽说是笑谈,但也真让慧淑太后动了脑筋,她苦心积虑地与安慧英一起制造出挽妆“贤女”的风闻,让容貌不够出众的挽妆也能得到一些人的关注,以至于后来会有人怀着别样的目的络绎不绝地上门求亲。

齐珞掸了掸衣袍,将宽袖挽起,聚精会神地对准前方的壶,一支,两支,随着喝彩声六支箭全部掷入壶中,稳稳当当。

齐华被她瞧得有些尴尬,抚过自己鬓角间垂落下的流珠,解释道:“妆妆不曾听文睿渊提及过吗?”

席间一番寒暄后,便是歌舞上场了,由着这份热闹,官员们先是向齐华与金一敬酒,尔后才是互相喝起来。而对面的夫人席上,也大抵都是这样的过程。

挽妆没有准备理会他,交手后她明白,文睿渊这人如果你回应了,他就会越起劲,所以不予理会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我”是应该感谢他的及时出手,还是继续与他争锋相对呢?挽妆还来不及做出自己的判断,门就被人大力地推开。

挽妆避开他的目光,语气轻淡地回道:“王爷不必烦恼,我等小民自是不敢与王妃斗气。”

文睿渊瞄过她一眼,轻轻地说道:“夫人你投怀送抱,为夫自然是不介意,但公公还在外厢候着,若是赶不上皇家出巡的时辰,咱们怕就是要被责罚了。”

徐多福的“钦此”声拉得很长,他用他那双不太大的眼睛瞄着跪在自己前方的李齐珞。寻常人此刻都会准备叩谢圣恩,然而他却还是埋着头,瞧不出一丝高兴的模样。

她当然知道齐珞每年都会随行,也许今年他还会带着常季兰一起随行。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齐华下的旨意,能有她更改的份儿,齐华再疼她也是一国君主,君无戏言哪。

白缘君死死地盯着那端着托盘的婢女,若不是她忽然出现,怎么会让文睿渊的注意转向别处,她想说的话还一句都没说出口。

裕成闻言,震惊地看向脸上笑容不改的睿渊,小心地问道:“为何?”

挽妆再扫过众人一眼,微笑着回头朝另外的三人邀请道:“清荷苑内的芙蕖花儿开了几朵,不知妹妹们有没有空陪我赏花呢?”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挽妆才露出一抹得意之色。“当然是上乘的好物件,这可是当今皇后娘娘赐下的。”

见挽妆未出口,谷雨香又上前一步,眼眶里聚集了泪水。“姐姐,何姐姐从昨天被关入柴房后就未进过水米,若是再这么不理会,只怕只怕何姐姐会支持不住。”

“少夫人。”进出的仆人见到挽妆,纷纷向她行礼,虽心中不知做何想,但脸面上还得做足。

“话虽是如此说,但这等大事交给一个妾室打理,会显得姐姐没有威望吧。”虽听得挽妆这般轻描淡写,但白缘君却不肯退步,步步紧逼起来。

“小姐”挽妆长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从云担忧地看向她。笼罩在光晕里的挽妆,悄无声息地滴落了泪珠,一颗两颗,像是收不住一般急速落下。

挽妆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娇艳的花儿身上,耳旁忽然传来阵阵丝竹声。这么一大清早的,谁人就在纸醉金迷?

这天儿到底热起来了。

“姑爷!”从云伸开双手,挡在挽妆面前,气嚷嚷着:“姑爷,若不是少二夫人先无礼在前,我家小姐也不会如此的!若姑爷要责罚小姐,就请先治少二夫人!”

“是啊,白缘君是风月楼的花魁,京畿城中人人追捧的解语花,哪个男人不想娶过门。”

从云匆匆地跑出房门,差点撞上正进院子的人。

挽妆的话语坚定,让齐珞僵在原地。若说是爱情,他自幼就将挽妆当做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若说只是亲情,为何在听闻她这般决绝的话语后,心里竟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姐姐纵使如今身为珞王妃,身上毕竟都流淌着小户人家的血脉,自然是没见过大世面。史书上需要记载的俱是军国大事,倘若一星半点的小事都要记上的话,那史书令就换成街边卖瓜的王婆好了,只怕是再细致的内容都有。比如说未出嫁女子夜访芙蕖会情郎,来的却是”

她话语声还未落下,便听得桌面一声清脆的响声。凌锦翾将手旁的茶杯忽然摔到地上,脸色由铁青转成苍白,口中喃喃自语:“那个小贱人总有一日,本宫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文家那小子待你可还好?”眼光没瞅过来,话语里却是隐含着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