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回逃婚我做足了准备,左手银钱右手暗器,无衣食之忧的同时亦是多了重保障。为了避免再与迎亲的队伍碰上,我特意让车夫绕了另外一条远路。

戌时过后,我这宫殿里总算是安静下来了。我屏退了所有宫娥,只剩碧榕一人留下。贵妃榻上摆着一件精致而奢华的大红嫁衣,我瞅了眼,压低声音问道:“出,怎么梨心还没回来?”

说话间,小谢宛嘤嘤数声,挥舞着小胳膊。

“阿妹。”兄长在我身边坐下,“怎么闷闷不乐的?可是这里住得不舒服?我早就说了这里的宫殿位置偏僻,周围也无甚么好景色,在这儿住久了,身子也会不爽利。”

秦沐远当初从碧桐口中得知沈晏欲要与谢宛再续前缘后,也暗地里想了个法子。沈晏有天门大长老指点,秦沐远身边亦有高人。

因为是过年,整个建康城都十分喜庆热闹,天还未亮就听到家家户户的鞭炮声响个不停,王府里也摆了许多应节的事物。我起来后早膳也没来得及用,就穿了新裁的宫装同阿娘入宫去了。依照往常的规矩,今日有中宫朝会,各等命妇都需前往宫中朝拜皇后。

我一出院子便瞧见了易风背对着我坐在石凳上,他的对面坐着沈珩。两个人在说着话,距离我有些远,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依稀辨认出“宫商角徵羽”五字来。

有人踢了踢我的腿,力度不大,但却有些疼,我忍住了没出声。

不过每回我总想避着锋芒时,司马家的人都会将我推到众人瞩目之下。皇后笑呵呵地开口:“说起端庄贤淑,本宫的儿媳也是当中翘楚。”

我道:“密道我去过了,三皇子我也见过了,阿爹的野心我也知晓了。”

沈晏接到碧桐的信后,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嗯?”

屋内铺了火地龙,我一进屋便觉得有些热,解开了身上的斗篷后,我见到司马瑾瑜半卧在玉石屏风前,身上仅着单薄的衫子,发冠也未束,一头乌黑青丝懒懒洒下,两道长眉是说不出的妖冶之态。

阿爹重咳一声。

说罢,她又对梨心道:“郡主说什么便是什么。”

“什么?”

我看得心底直乐,前所未有的舒爽。

司马瑾瑜面上带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心底惊诧,之前曾听荣华公主说过,天山雪狐极是稀罕,巴掌大的皮毛都能值千金,这张一人高的狐裘恐怕是万金也不止吧。这份礼好生贵重!

谢宛一旦与沈晏肢体碰触,整张脸便红得像是猴子屁股一样。

我是在水里饿些许日子的鱼儿,诱饵一抛下,我仅是踟蹰了会便毫不犹豫地咬下了。

“也就是前几日案子才结了。”

耳朵一阵轰鸣,眼前的景象似乎在摇晃,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映入我眼帘的是碧榕皓腕上红得如血般艳丽的镯子

话音未落,浅碧衫姑娘脸色一变,似被我吓了一跳。

“兰芳姑姑说,她侍候了王妃这么多年,从王妃的表情看来,她也是乐见其成的。”梨心嘿笑一声,又道:“郡主,依我所看,不久后你就能当新娘子了。不知沈公子会不会回北朝,亦或是留在南朝里。”

我不愿,赶紧在司马瑾瑜对面坐下,“我坐这儿就可以了,面对面方便谈。”司马瑾瑜又是一拧眉头,面色不豫,但也未再逼我。

我点头。同师父说话果然轻松,我还未说,他便已知晓。我又道:“师父,桃枝说我无心无情。我本是不信的,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桃枝说得对。我与易风交好数年,他说要与我决绝,决绝时还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我当时心中只遗憾不能再听易风的琴,可后来易风说你的琴技在他之上时,我便连那点遗憾也没有了。当时桃枝还问我,这么多年的交情说断就断,当真没有一点感伤?”

“我生你来有何用!”是阿爹气急败坏的声音。

桃枝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喊了声:“郡……郡主。”

红翡雕花簪就是我梦见秦沐远的原因。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新娘子的丫环。

过了好一会,沈珩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无奈地道:“下回可不许再这样了,苦肉计并非人人都有效。”

我蹙着眉头,觉得这新娘子也不大对劲,看起来身子似乎特别虚弱,且这新娘看起来特爱香料,她的嫁衣也不知熏了多少种熏香,浓厚得让我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愣了下才醒悟过来,把收在衣襟里的花钿和司马瑾瑜送我的红翡雕花簪交到沈珩的手中。沈珩久久没有动作,我扭头一瞧,发现他死盯着红翡雕花簪。

我点头,“我喜欢在阿爹庇佑之下,没有牵扯到庙堂事端里的生活。”

我有些诧异,了空大师为何要一前一后地把我和司马瑾瑜请过去?我百思不得其解,但难得有个出去的机会,我自是不会错过。

司马瑾瑜的手心里多了根红翡雕花簪,雕工出神入化,红翡通透,水盈盈的。能从用沉香木造的马车中的暗格里拿出来的东西,其价值定是令人咋舌。

一曲毕,易风又道:“我再给郡主吹一曲罢。”他执笛于唇下,笛音清浅,说不尽诉不清的繁杂心绪……

宫娥低眉顺眼地道:“回郡主,是三皇子殿下以前住的宫殿。”

说也奇怪,自从沈珩在王府里住下后便像是门神一样,我竟真的没有再做过那梦了,精神也一日比一日足。我摇了摇头,道:“没有。”

我感慨道:“人若有前世今生,那么我上辈子肯定是跟易风相识。”

又是情之一字,我兴趣寥寥,恰好此时肚子也饿了,我道:“师父,来建康城,一定要去的地方就是一品楼。现在正午,也该用午饭了,我们去一品楼吧。”

沈珩的眸色微深,他的语气愈发温和,“阿宛,你可知何为两情相悦?”

易风的知音,我见过背影,那日若不是阿爹恰好回来了,我定能一睹易风知音的面容。桃枝又道:“坊间里都传闻易风公子遇到的那个知音不是人,是专门吸食男人魂魄的妖。”

我一愣,目光就从沈珩身上转移到了阿爹身上,阿爹面色不豫,沉声道:“阿宛。”我下意识地从食案前站了起来,“阿宛在。”

明明只是个略微有些怪异的梦罢了。

我眯眼,冷飕飕地道:“不许告诉我娘,谁敢告状,本郡主回来后定剥了她的皮。”梨心捡起梳子,面不改色地说道:“是,郡主。”

当时我总想着即便那时师父对我仅有师徒之情,可我方二八年华,日子一久,情意自然也会有。只可惜成亲多年,师父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不爱我

“废话少说,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话音未落,灰衣人就直接向我使出狠戾的招式。我偏头一躲,同时撒出手里的药粉。

未料灰衣人却精明得很,竟是躲过去了!

我心中大惊。

灰衣人眼里颇有嘲笑之意,“这种暗器我还没有放在眼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