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宝玉哪能呆得住,顾不上理会还心疼着茶碗的麝月,直接冲出去,架了云,翻进了将军府内林姑娘的闺房。

人前脚刚走,薛宝钗的笑容就僵在脸上,手被绣花针狠狠刺了一下,指尖冒出的血珠溢在即将完成的鸳鸯戏水图上,直接将鸯鸟的眼睛染成了深红色。

那小厮被踹得跌了一跤,在地上滚了一滚,再抬起头,宝玉总算是看清了,恰是贾琏往日偷鸡走狗最喜带在身边的昭儿。

宝玉说着夹了一块白嫩的鸡髓笋在黛玉碗里,看她乖乖吃了,自个儿也夹了一块在碗里。

这时就不说话的北静王倒是笑着寻了话头,不温不火地道:“老夫人,王妃也是好意,看今日是元宵,难得团圆的日子,别让不高兴的事搅合了,旁的便暂且放下不谈吧,薛大姑娘既然和几位少爷小姐相熟,就当是与小王夫妻俩一道来的好友,小辈们好好聚聚就是。”

“呵……”宝玉笑了笑,移开视线,仰着头往外院看去:“老祖宗,我可不是什么做戏子的料,总不能让人在我们家大门前晕过去,您好歹去看着,马上就要用午膳了吧。”

“太甜了,噗,到底是放了几勺糖在里面啊……”

“外甥女,我和你外祖母正说话呢,你来了即是客,有些事就不要搅合了!”贾炬的说话声带着怒气。

绯芸听到这就走了,出去的时间长了,晴雯问起,绯芸便把听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地都说与她听。

“至于你们在外面斗鸡走狗、买通官司、买戏子、置外室,里面的弯弯绕,你们心里有数。”

说话的是上次在公子馆里见过的王小姐,本来她还挺高兴薛贾两府的亲事告吹的,此刻听人说那薛家的又要与甄少定亲的,心里更加不爽了。

黛玉不由侧了侧目,搁了筷子,转身净手漱口,而后随手在书架上取了本书,便躺到软榻上看书去了。

等到宝玉再出来,已经是一身洁白污垢的宽大白袍。宝玉坐在椅子上,身后一个小丫头这会儿正将他头上的金饰一个个取下来。

宝玉无奈抽了扇子,强行停住后退的身形,纵身向前,一瞬间便逼近了黛玉身前。

黛玉写了一张领取条子,吩咐紫瑰同底下的几个婆子到库里,专捡“苏”字双号的几个箱子搬来。

黛玉翻了个白眼,以为与沙华那一世,自己也算是半个妖物,地狱里火照之路都走过,再惊奇的事都记得,眼下不过一片沼泽一样的死海,犯不着大惊小怪浪费口舌。

“莫要看了,越看越难受。”

薛家大爷面色一缓,道:“这是说的什么话,宝琴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哪有做父亲的嫌麻烦的。”

“殿下今晚玩得可尽兴?”

“你!你!你……”王小姐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就一身匪气的女人,愣是说不出话来。

目光在凤奚的脸上和他的爪子上定格了几秒,宝玉难以忍受地道:“唉,倒不至于就是了。”言罢就将人又拎了过来,见本来还软瘫的家伙这会儿明显有了挣扎的气力,且对方还一脸明显被低看的羞愤,宝玉嗤笑一声“不自量力”便一个手刀将对方弄晕了过去。

“宝二爷?可是你家老爷的二少爷?几年前,在花神节上我远远看过,其风姿让人难忘啊……”小十一微抬着头似在思索,只是脸上的表情实在不敢恭维,十成十的饱暖思。

当然叶少不可能知道宝玉与曼珠之间发生过什么,自然也不知道曼珠的心思,上次在万花楼里见到贾宝玉时就一副害怕的模样,后来知道对方不是甄少才略微好些,此次见到曼珠这番光景,叶少可以肯定让曼珠如此害怕的便是甄少了。

这时,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一个门缝,从中走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沙弥,远远见到晴雯就双手合十地表示问讯。

黛玉的记忆中,从前她还是蔓珠的时候,惯用长鞭,便以为像十一公主这样美貌的女子,应该也是爱使长鞭、长剑之类挥起来灵动的兵器。所以当十一公主再次出现在习武场上的时候,黛玉再次吃惊于这位公主殿下的乖僻,小十一一抬手就从腰间抽出一双斧头来。斧头狰狞而华美,从大小看来应是小斧,斧柄仅有尺余,斧刃甚小,冒着冷光,并不如外形所见,斧刃十分锋利。

一弹指间的静默,青姐的眼睛蓦地闪闪发光,就像往常在万花楼对贵客一般,侧身招手:“呵,呵,呵,奴家也讨厌人多的地方,快些进来~”

——相视一笑。

“那……依小诺看,甄少是真喜欢吗?”水云盯着小诺的后脑勺问道。

“这可不一定。”宝玉的视线在黛玉手中定格,径直取走小锤放在桌上:“要看是谁抓在手里了。”

黛玉伸手去扒拉盒子里的东西,还有一堆羊脂色的茉莉花耳坠,看着小巧可爱,伸手凑到凤姐面前问道:“这个?”

“哟呵!”贾琏自吹起来:“那我岂不是面子很足!”

对于两人之间“哥哥”、“妹妹”,如同戏文般官方刻意的客套话,几时两人居然这般客气,凤姐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别扭,怕两人再说下去又要闹别扭,忙往黛玉身上一歪,对黛玉道:“我有些不舒服,咱们怜水有没有把马车弄来吧。”

“哗啦”贾母打翻了手边的茶盅,贾母瞥了眼泼了一桌的水渍茶叶,对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凤仙道:“去给我再换一杯茶过来吧。”

“那是什么?”贾母忙扯一边的宝玉,推到黛玉面前:“宝玉这么好,将来一定会对你疼爱有加啊,而且外祖母跟你保证,他将来可是会非常出息的哦。”

宝琴心上莫名,荡起阵阵涟漪,不自觉脸色酡红的她,行动之下根本就没有经过大脑,可以说是凭着本能就扑倒了宝玉。

“殿下也应该相信我不是,不说就她一个小丫头,就是薛家的人,有哪个能把我怎么样的?再者,宝琴还是有几分真心待我的,也没有想害我的心思,殿下便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吧。”

贾母喜爱这位新晋小姐的程度都快赶超上往昔的黛玉,不少人传贾母已有意定下薛宝琴做孙媳,而宝二爷自薛宝琴来后,也处处表现出对这位薛小姐的欢喜,在小林大人的戏台上,经常能看到的就是宝二爷带着宝琴小姐前来,两人言笑晏晏,宛若主角,而正主小林大人反倒成了陪衬。

“哼!她哪里是小白莲,她是朵大毒花。当年的蔓珠连恶名在外的阿罗都把她当祖奶奶供着,有冤抱冤,有仇报仇的事情她干起来是驾轻就熟,其中老手了,出了名的又小气,又记仇。”

“你是说……嘿嘿,这事儿大概也只有薛大少爷清楚了,就算是薛家小姐真的被欺负了,这薛家大少爷还能照实说不成?左右薛家小姐的名声是没了哦,估计等找到了那歹人,还得嫁过去,万一是个地位卑微一,一穷二白的,那可是倒了血霉了!”刘夫人说着说着连眼睛都笑弯了。

宝玉挑高了眉,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仍是转过身子。一旁晴雯看自家爷这般听话,急得直跺脚,不禁在心里暗骂一声:真是该听话的时候不听话,不该听话的时候倒是听话的很!

“反对?”贾母像是听说了什么好玩的事,笑道:“我那个哥哥直说能娶到大嫂那样的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对大嫂也是敬爱有家,哪里有心思觊觎别的女人?说到底,富贵人家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人家都道这事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殿下这般,难道是思念凤奚公子了?”黛玉难得从酸梅汁中抬头,打趣道。

宝玉这几日是被宝钗的殷勤弄得烦了,也不知是宝钗那根筋搭错了,比往常热情太多,是在是到了腻歪的程度。好不容易午后寻了处清净地方,看坡上槐花开得正盛,树影丛绕的,正是个偷懒躲人的清凉地方,便躺在树下的一块大石上,闭眼假寐一会儿。

“恩,我也是今天她来请安的时候才知道的。连贾琏都没告诉,估计贾琏知道了,可不得乐疯了去。”

怜水还真不信了,拿起一块梅花糕便咬了一大口,一口咬下,只觉得咬下满嘴盐津津硬邦邦的粉末,这东西别说吃了,连下咽都难。

“是!不关你娘亲的事,全是你小子的事!!我劝你还是把那装骚的面具给戴起来吧,你现在还有脸见人吗?”

“看好了,鉴于你刚才表现不错,就教你这身法步子的入门。”

下一瞬,眉眼如画,清风拂发,宝玉很没有动物主义精神的一把掐住小诺的狐狸嘴,成功让最后一点声响在他耳边消失。

紫瑰再次接过怜水手里的托盘,将那碗粥小心地又放回了黛玉面前,开口道:“姑娘这次的事情怕是处理的有些不妥,这粥若是送过去了,日后宝二爷宝姑娘问起来,知道姑娘这一茬,不说与姑娘心里有了芥蒂,就是宝二爷同宝姑娘之间都有不痛快。还有,姑娘,你看。”

这样的想法黛玉很早以前就有过,当初以为宝钗与自己不一样,现在听了宝钗的话,黛玉的心变得柔软了起来,刻意排除掉心中的烦躁感,黛玉将宝钗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柔声道:“姐姐有什么心事便跟我说,妹妹听着便是。”

说着,掂量了宝玉的扇子,在手里挥了那么两下,点头嘟囔:“恩,虽然没有你使得好看,但本帝君使起来也是潇洒的,这小丫头勉强也算是我的同辈了,既然她用了武器了,我便借你这扇子用用,这也算是公平。只是,我出手向来没个轻重,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缺胳膊少腿的,你可别心疼。”

“以我东海水君之命,引渡三界一切河流江湖。“

等叶少他们走了,一直在旁边看了半天戏的宝钗终于开口了,语气听起来甚是痛心怜悯:“妹妹实在可怜,弄得如此狼狈就罢了,还被叶少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