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蓉吸了吸鼻子,她是跟着大部队走的,比起一般的行走速度要慢一半,晚上走到哪里休息就在哪里休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晚上会在这个地方落脚。

“老大,你既然不行,还是让我们来吧。”其余的几个人一脸趣味,跃跃欲试。

说话的那人声音很大,沈佳蓉听的一清二楚,不由起了眉头,虽然政府和**势力在阿勒颇频频交火,但现在的话,它还在叙利亚政府势力的控制之下,这些人,不像是政府兵,倒像是街头的地痞流氓,那么显眼的伤口,他们刚才没一个人看到,现在将东西吃完了才提出质疑,根本就是存心闹事。

自叙利亚爆发战争以来,阿勒颇频频暴乱,战火和骚乱在短时间内迅速蔓延,就连这样的村镇也不能幸免,因为距离土耳其近,这儿的人都已经走空了,有人住的屋子,无论白天晚上都是门户紧闭。

韩以风将维莎奶奶刚煮好的香菇汤送到沈佳蓉跟前,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是不是很累?”他边说边转过身子,给沈佳蓉捶打着肩膀,看的一旁的小阿克挤眉弄眼的,沈佳蓉不好意思,换了个位置,背过去身去,双手端着冒着热气的汤,喝了一口,她现在整个人又累又渴,可就是不愿动。

韩以风甩下帽子,搂住沈佳蓉,坐在她的旁边,比起他一贯出门的明星派头,现在的他明显低调了许多,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装,白色的运动鞋,干净的有些不大协调,尤其是眼底的神彩,和那一个个面如死灰般的人越发的格格不入。

沈佳蓉扶着那人躺好,心里多少松了口气,刚刚她还在担心他要是还没醒来该怎么办呢?也有些庆幸他是手上受了伤,如果是腿的话,无论醒没醒,都是件麻烦棘手的事情。

装货的车厢剧烈撞动,沈佳蓉转过身,向后探了探,隔着一层厚厚封闭的铁门,什么都看不到。

第二天沈佳蓉起来,看着湿漉漉的地面,才知道昨晚下雨了,她睡的太沉,什么都没听到。

贺子昱腾出一只手揉了揉胀痛的眉心,艾豪森酒店在新城的市区中心,记者站在老城的郊区,开车的话,需要两个多小时,大马士革是叙利亚首都,因为现在情况特殊,晚上会有士兵巡逻,排查的很严,到记者站这边,多用了近一倍的时间,贺子昱在车上并没有休息,到了记者站,沈佳蓉根本不在,张荔棋将昨晚事情的大概告诉了贺子昱,之后就和图克德开车四处找人,他也是一整个晚上没有睡觉,贺子昱背靠着椅子,闭目养神。

贺先生说的这些,她当然知道,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记者,一个小人物,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生命只有一次,好好爱惜并没有错,尤其是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地方,但是她接受不了,更加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那样的人。

她傻傻的站在原处,紧咬着牙关,然后是止不住的颤抖,她蹲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搂着自己的肩膀,却还是无法抑制住身体的寒意。

刚刚被摔在地上的男主人被人从地上揪了起来,女主人跪在地上,转过头狠狠的瞪着那些进他们房间的士兵,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事,胸口就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一直坐在地上的男主人一愣,很快冲到妻子跟前,被人从身后拦住,四五个人抓住男主人,竟然粗暴的对他拳打脚踢,女主人大声哭喊,被两个壮汉摁住,根本就动弹不了。

沈佳蓉一脸认真,韩以风微微的愣住,除了已经过世的沈阿姨,他还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维护一个人,就算是对苏少宸,她也不曾如此。

沈佳蓉想的正入神,仰望星空的眼睛突然被蒙住,沈佳蓉被这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一直握在手上的手机飞了出去,她伸手就要去接,可眼睛被蒙住,根本就看不见,只听到彭的一声,手机直接摔在地上,安静的夜里,缓慢的嘟嘟声,清晰刺耳。

沈佳蓉一听他要解释,忙开口道,“一点小事,既然都过去了,大队就别放在心上了。”

“真的是他。”张荔棋有些不敢置信,盯着沈佳蓉,“和电视报纸上看到的不一样。”

“贺先生,再见!”

贺子昱云淡风轻的道了声,太皇太后退休之后,频繁亮相一些公益活动,偶尔会出远门,她个性有些迷糊,经常丢三落四的,这活就落在老首长身上了。

要是被别人发现的话,贺先生的前途说不定就毁了,等明天早上她离开酒店,回去之后,她就偷偷把这东西给扔了,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

“不会。”

贺子昱抽出纸巾,身子前倾,替沈佳蓉擦掉嘴角的牛泡沫,淡雅的眸,眼底深处,满是宠溺,“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沈佳蓉冷笑了一声,“沈舒雅,你旁边没人吧。”

贺子昱笑了笑,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脸上,他的侧脸越发的柔和,沈佳蓉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窗外,心里有些沮丧,为什么贺先生会喜欢男人呢?

“嗯。”

贺子昱低头看着怀中的沈佳蓉,眼底深处,刚刚压制下去的因为沈佳蓉的主动,蹭蹭的上冒,英气的眉头皱起,恨不得狠狠教训凌子墨一顿,眨眼的功夫,已经想出了千百种惩罚凌子墨的法子。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青菜就算了,肯定不新鲜。”

沈佳蓉将遥控放在茶几上,虽然没有问事态发展,不过凌子墨是什么人,情场的高手,最擅长的就是察颜观色,一眼就看出来沈佳蓉是感兴趣了,“虽然我当时心里是有那么一丁丁的不舒服,但是我这个人还是很大方的,尤其是对贺子昱,那可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比亲兄弟还要亲,他那时候都二十多了,还一个女朋友都没谈,我着急啊,现在有这么好的资源,我心里高兴啊,为了促成这桩好事,我和席老大说好了,他让叶子悠把唐梦叫到了学校的顶楼,我用我的名义把贺子昱也叫到了那个地方,这话可是他亲口说了,他说自己喜欢男人,我和席老大亲耳听到的,真是可惜了这么个大美女啊,当时捂脸哭的梨花带雨的。”

“沈小姐穿清洁员的衣服可比这睡袍好看多了。”

是锦湖楼的,他和凌子墨去吃过一回,是中国人开的餐馆,比起艾豪森酒店的中餐厅,要地道许多,尤其是包子和蒸饺,皮薄多,比起中国国内的很多餐馆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距离这边有些远,就算是开车,来回也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贺子昱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另外一只手绕过她的颈项,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时间不早了,睡觉。”

沈佳蓉觉得奇怪,虽然她在康乐做义工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了,也经常听方和吴她们提起董事长,但是并没有见过她啊。

梦里,崎岖不平的山道,两边是茂密的树木,地上坑坑洼洼的,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耳边是轰轰隆隆的爆炸声,飞溅的泥土,横飞的弹片,还有浓黑的烟雾,贺子昱拉着她的手,跑的飞快,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突然将自己压在身下,眨眼的功夫,灰黑色的泥土被染成了血红色,惊的她一身冷汗,醒来了之后,她在房间没看到贺子昱,顿时就急了,也不管手臂上的伤口,四处去找人,看到贺子昱在阳台打电话,这才松了口气,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手臂上的伤口裂开了,白纱带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她不想他发现,直接就用被子遮住了,她左手的伤口并不严重,她准备等贺子昱洗澡的时候,她可以自己清理伤口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我认识的吗?哪家的姑娘?做什么的?漂亮吗?多大了?”那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趣意和好奇。

这个人,总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几次三番救她于危难之中,从小到大,除了已经过世的妈妈,还从未有人在她生病受伤的时候如此细心的照顾,就算是少宸哥也不曾有过。

夜里的风吹来,明明都已经是五月中旬了,可她却觉得这风比皇廷酒店那晚还要刮人,她望着漆黑的夜空,忍不住就想到电视中那些常演的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