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着急着,忽然宝玉想起珍珠有一条和这一样的,便生了个主意,叫珍珠借了给香菱穿。回来后便拉着珍珠悄悄说这个。

湘云面上一红,嗔道:“好姐姐,你也来笑话我?”说罢,捂住脸。

李纨忙笑道:“想是三妹妹那时没吃酒,就忘了。”

平儿听了,只好应了。一面预备了赏钱打发给来道喜的,一面又命人去庙里布施还愿,还得打发人去陵中告诉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人知道,虽说如今的日子不好大办,但他们这样人家,即便简便了,也是麻烦的,只忙得不可开交。

这里便说道:“我想起来太太那回得的玫瑰露,总共也没几瓶,宝二爷挨打后给了一瓶。再后来也就没听见信儿了。便想问问你们这里的那瓶吃完了没。若真是这里出去的,倒也好说了。”

这些人中,数芳官生得最好,如今又入了怡红院中。宝玉见她年纪小,却又伶俐非常,便心中喜欢,吩咐众人都不许为难她,也不十分使唤她。芳官本自聪敏,又学了几年戏,什么事儿不知?便仗着宝玉喜欢,越发淘气起来了。众人也不与她一般计较。只珍珠看她这般淘气也没个章法,便拘了她学针线。芳官跳脱惯了,如何拘得住这个,总寻由头推了。宝玉也由着她。珍珠本是好意,不想她这般,知是无法了,便也罢了。

珍珠明白她已然知道,不由脸上一红,道:“我是什么名牌上的人,哪里还到处嚷嚷着,倒惹人笑话。”

一路之上,树梢葱翠点点,枝头嫣红星星,已有了些春日的景况了。珍珠想到那“岁月如梭”的话,可不是这么着的么?

但那里王夫人又不高兴了。她的本意可不是叫这个庶女长脸的——即使这个庶女素来与自己贴心,处处以自己这个嫡母为尊,反而打击亲母幼弟——毕竟还隔着一层肚皮呢!

碧痕冷哼道:“从前都是这样的,宝玉这里哪里还缺这个,即便是丢了也有好的送来。从前媚人姐姐她们可没这么小家子气的。”

平儿抿嘴一笑,示意小红丰儿出去守着,小红丰儿会意,便往外去在门上二人说话。

等回了怡红院,众人见她这样担忧,倒不好玩闹了,便止了玩乐来劝慰她。正说着,却听外面丫头道:“栊翠庵送了支红梅来。”

这日宝玉又一早起来,因见外面下的好大雪,便急急催了众人与他洗漱好,又穿了衣裳便要往外去。珍珠被他闹得也急得没法,道:“我的小祖宗,这么一大早的,你这是做什么去呀?”

珍珠笑道:“并没想什么。只是那里有两只雀儿打架,便看住了。”

珍珠心头乱跳,她近日只忙着自己的事,竟把这茬儿给忘了,虽知道最后鸳鸯有惊无险,但终究是遭了贾赦的嫉恨,悲剧的结局也因此而来,不由又惊又愧又急又气,道:“大老爷都多大年纪了,他那屋里的人都快成人山了,还不足?这又是怎么惦记上了鸳鸯了?”她已经三番四次嘱咐鸳鸯躲着些大老爷,怎么还被那个老色鬼给惦记上了?

待回过神来,黛玉笑道:“这鹿还没上桌呢,怎么就争上了?”众人都笑起来,探春笑了笑,想起来又抿了抿唇,便忙站起,让人去取宝玉的衣裳来换。

那婆子白她一眼,道:“姑娘,好险只是伤风,若是其他的病,你以为还能在这里说话么?”晴雯无法,只得急忙忙去求宝玉,谁知宝玉你嗫嗫诺诺说不了两句话,便称王夫人要问他话,抬轿就走了。晴雯气得直咬牙,忙又跑回珍珠屋里。

只是又想了一回,便狐疑地看着珍珠,笑道:“你素来不往我们跟前凑的,今儿怎么送这个来了?还不说实话,还等我严刑逼供么?”

宝玉笑道:“好姐姐,多谢你告诉我。”

珍珠只当没看见她脸上的泪痕,只笑道:“太太叫我过来,问了两句宝二爷的事。说完了,也该回去了。”

孙氏和花自芳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难为你想来的。”

不想那板儿因不见了刘姥姥,哭闹起来,众人方才想到刘姥姥去如厕竟去了好半日了。众人只顾自己玩笑,都以为只一时会回来,又想着有人跟着,便都不注意,不想竟已半日了,不由都有些奇怪,笑道:“别是吃醉了,掉进茅厕里了吧?”因叫两个婆子去刘姥姥方才呆的地方去寻,回来说没有。

晴雯听了若有所思,点头不语。

湘云却不理他,只看众人笑道:“你们做的什么诗,可满了人了?若没满,我虽不通,却也可绉两句的。若满了人了,也请容我入社与你们扫地焚香。”

珍珠笑道:“当然当然。”

王夫人侧身倚在榻上,慢悠悠地道:“这两日在园子里可听到什么话没有?”

珍珠抿嘴一笑,道:“不过这么点子东西,也值得这样,坠儿,再上一盏来!”坠儿答应着去了,一时果又上了一盏来给那小丫头。

珍珠睨她一眼,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彩云正色道:“姐姐放心,这我自是知道的。”

正闹着,却听外面脚步声,门吱嘎一声开了,却是宝玉推门进来了,众人惊得皆站起来。珍珠忙道:“宝姑娘怎么样了?”

黛玉含笑点点头,当下便叫紫鹃备笔,先教二人执笔。

宝玉啐道:“你知道什么?”

碧痕脸上涨红,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一时又说起今儿的饯花节如何热闹,珍珠便说道:“倒真没看出来,二姑娘的手艺也是好的,那绣香囊可真是致。咱们家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是好的。”晴雯便道:“我瞧着这么些人,倒是林姑娘的做的那些最好,她们江南的绣工,确是我们比不上的。改明儿个得了空,我也找林姑娘拜师学艺去。”

于是宝玉便又往园子里去。只是如今贾母王夫人心疼他如此一场大病,越发宠地厉害,也不叫贾政管束他读书。那宝玉便越发胡闹起来,每日在园中为姊妹丫头们穿花逐柳,写字弹琴,越发没个样了。

众人看他二人这样,越发笑个不住,都起哄道:“我们且作证,只等你们呢!”

珍珠道:“我去潇湘馆了。”

宝玉笑道:“屋里来,我想问问林妹妹定了住哪里。”

忽然旁边湘云似乎要说话样子,珍珠眼明手快地拿起块桂花枣泥糕塞进湘云嘴里,轻声笑道:“好姑娘,尝尝这糕,听说是他们新做,很不错呢!”

珍珠忙咳了两声,拉拉不适时宜地“诚实”宝玉袖子,笑道:“到底宝姑娘孝心虔,这样日日不落地来给们老太太请安,每日可比们二爷准时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湘云似真似假叹口气道:“我虽想来,只是你们府上热闹地不得了,我便来了,谁又有空理我呢,倒不如安分在家待着,省得惹人嫌。”

又说了几句,一家子便生火做饭。吃过饭,因在年里,便一家子在孙氏房中说笑。

珍珠见这般,忙道:“可折杀我了,二爷和姑娘们快回去吧!不是说今儿东府那边摆了戏酒请大家去么。若耽搁了,岂不是我的不是?”

其间这贾府之中见宝钗病了,原来众人还有心探望,一来是惧王夫人之势,二来是贪薛家之利。可一来二去,宝钗之病总不见好。贾母面上又总淡淡的,薛家母子担忧宝钗之病,哪里有心招呼,难免怠慢些。那些势力之人原来得了许多好处,还赞薛家的好处,如今见没甚好处可得了,便同那“朝三暮四”里的猴儿一般,生了刻薄的口舌,编派道:

珍珠忙道:“这是什么话,我哪里是这样的人?”

晴雯冷笑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心里的事儿?指不定那个没眼力的蹄子便把这事儿当成礼儿,拿着邀功去了。这也不是没有的事儿。”

宝钗点点头,笑道:“到底是妈想得周全。”

宝钗一听,慌了手脚,原来在这里聊着竟忘了时候,此时竟到了午饭的光景了,只是比平常吃饭的时间略早了些。

珍珠笑道:“别人笑话你也不笑话我!若论娇贵也比不得你不是,我是干活作事的人,哪个像你似地,夜里睡得那么沉。昨儿宝玉要喝水,连外面守夜的婆子们都醒了,偏你竟一点也不知道。若日后嫁了人做媳妇,伺候丈夫公婆了,还这么着不成?小心人家把你这贪睡的懒媳妇儿给打出去!”

珍珠一愣,冷笑道:“姐姐既这么说,自然不用我多事了。”转身便头,谁稀罕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只留金钏儿在后面又是气又是恨,正要发作,却听外面丫头说道:“周姐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