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夫人和黛玉晋贤,则是好好的休息了一番。也是在船上熬得狠了。虽然一应供给都是极好的,却那里又陆上家中舒适。待到晚上,又得林如海命人传回的消息,说是圣上看重赐宴,一时无法回来。母子三个便只让厨房送了些简单的晚膳用过也就罢了。

说罢,再不管其他,便任由丫鬟把房门轻推开,也不带着随身丫鬟,独自走进去。

黛玉只得道,“谢王爷问询,不过是些许风寒,早已尽好了。还要多谢王爷命人送来的药丸。”

因着这几日事态紧急,林府里头无论主仆,越发谨言慎行起来。就这个关头,黛玉却是不知怎的,着了凉,犯起了风寒。

晋贤笑道,“可不是,只是姐姐看归看,千万别告诉父亲母亲。”

那林如海正忙着让几个随身小厮整理衣冠,闻声便道,“你不知道,王爷是来赈灾的,那些乱民除了几个领头闹事的,大多也是些吃不上饭的可怜人。实在没法子了,才会作乱,这也是那些贪官污吏做的坏,再加上那些个平日便游手好闲的刁民挑唆。这才有了这场祸事。王爷此番来,想必也是带足了赈灾之粮。王爷身边又有亲兵,再加上扬州本来的镇守兵将,也不怕那些刁民敢轻举妄动了。”

黛玉点点头,仍红着眼睛道,“不错,他曾经对女儿说过,如有一日,遇着了兵乱,切莫离开扬州。我本来还疑虑着,想着扬州虽非首善之地,却也不是那边境苦寒之地,那里会有什么兵乱。可看他样子又实在不像是哄我。如今看来,他说的,着实不是兵乱,而是民乱,只是民乱闹大了,那些不辨是非的人,做了乱臣贼子,这才成了兵乱。既然那和尚连这都预料到了,想必他说的不能离开扬州,亦是有些道理的。再加上,就是您方才听晋贤说的那些。我就求了母亲,阐明缘由,这才回来了。”黛玉说到这,又滴下泪来,道“再说,父亲乃是一家之主,若是,若是父亲有个什么,我们母子三人又该如何,也不过是无浮萍,任人欺凌罢了。倒还不如留在父亲身边,一家团聚着呢。”

皇帝接到密折之后勃然大怒,却也知道,江南乃国之重地,人口极多,若是此时闹出来,反倒会动摇民心,与朝廷无益,倒不如先把赈灾一事安然过去,再来惩治这些国之蛀虫。便先按下不说,指派恒亲王和新被封为惠郡王的十二皇子亲自领着军队来押送赈灾粮食。

黛玉皱眉,“还有这事儿。”

林夫人皱着眉头,道“老爷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可是,老爷,你也知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所来往的难道都不是勋贵官家。这时节,又有那户人家咱们就能一定保证他们不会有一朝落败了。玉儿如今能怜悯那周家闺女,谁知道以后又会有什么来让玉儿伸出援手。心肠好不是坏事,若只是接济普普通通的贫家女,我那里会说什么,可是毕竟那可是犯官之后,还是关在牢里的,说不好就是会坏了自己的名声。就是这次玉儿没出面,秦家人除了秦家那丫头外,大概也没什么人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平静了。可这次不会闹出来,若是有下次,玉儿胆子大了怎么办,要是她像秦家那丫头一样怎么办。老爷,你是君子,自不会知道内院的事。我也是听人说了,那秦家的丫头,可是被她母亲关着“病养”了,只等着过些日子送回老家了,到底是坏了名声,只怕以后结亲也是会颇有些波折呢,谁家希望找一个和牢里头的女眷有来往的媳妇,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惹事吗。”

黛玉也知是自己方才太过入神,便道,“无妨,也是我自己刚刚在想事儿。对了,你有什么事儿。”

教养嬷嬷虽说不是正经主子,却是姑娘们也要给几分颜面的。更何况又是主母亲自从外头请过来的嬷嬷,还是里呆过的女官,加之又是第一次见面,自然是要有几分尊重。黛玉向来是极懂礼数的,如何会不知这些,却也不好打扮的太过隆重,不然反倒显小家子气,让人小瞧了去。

此次本来只有恒亲王到扬州来办差,却是两位皇子亲禀了圣上,虽说年纪小,却也要想要到外头来历练,以便日后为皇父,太子兄长效力。圣上本不欲应,奈何此二人心志极坚。圣上恐强阻了反倒不好,想着江南这边事情都已近完毕,倒不如打发了他们去,有兄长看着,也无碍。便与他们派了许多侍卫仆从,又令其二人到了江南之后必须事事听从兄长之命。这才让其一路南下,直至扬州。

黛玉听了这话,笑骂道,“可是玩野了心,我也是为着和妍儿姐姐一块上学也才常出来,便是出来,我也只往宋府里去,上完了学,又回来。若说起来,要是父亲也在家里头请了西席,就同当年贾先生在那会,我也是不能出来的。你看妍儿姐姐,除了来咱们家,去几位姐姐家里做客,那里有能随便出来了。”

宋娴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模样,道,“何苦弄这些,等她们从京里头来了,说不得我也没多少在家的日子了。”

云妃听了这话,也把愁容给收了,笑道,“你们两个可是我的冤孽,一时见一时不见的,但凡我这说了什么,有了什么,跑得比谁都快。”

三人玩笑了一回,林如海才道,“晋贤呢,都快到饭时了,怎么还不在。”

黛玉不解的望了林夫人一眼,却发觉林夫人也是一愣却是为这和尚不同凡俗之貌,随后缓缓道,“敢问大师可是了空师傅。”

晋贤听了便笑道,“那是自然,我绝不胡闹,那我们就先去了。”说着便要走。林夫人听了哭笑不得,只道,“回来,你不吃饭了。要去玩也别这么心急。”黛玉也笑道,“可是魔怔了,就记着玩,连饭也不吃了。”

林夫人见林如海眉头深锁,一副寝食难安的样,知道他心中所想。心里更是焦急,做父亲的尚且如此,更何况她这把两个孩子十月怀胎,有多年养育的母亲。却苦无良策,一时又想,婚嫁之事是决不能将就的,只是他们那一等人,为了保住前途,保住命,死缠烂打也不定,又不好真的与那些人撕破脸面。一时到手上带着的菩提佛珠,心下一动。

黛玉便请诸位姑娘移步花园,那里早已布置好了。众人在小花园的花廊坐着,前头已搭了个小戏台子,夫人们坐在前头,黛玉和年轻姑娘们则坐得靠后些。黛玉与宋妍两个同坐一席,其余诸人也各自坐了。

那宋家小妹,名唤宋妍,家里人都叫他三妹妹或妍姐儿,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平素里因父母兄姐宠爱,颇有些无法无天的样子,只可惜自己有两位姐姐,二位兄长,却大出自己许多,又没一个年纪相近弟妹。便是往来世交亲戚中,也少有年纪相符又合情的姊妹。如今见着黛玉,本来长得便极好,有知情识趣,那里会不喜欢。便是黛玉,重生以来,也少有亲近的姐妹密友,见着妍儿可爱,又是母亲好友的女儿,也有心结交。不过一会,便“黛玉妹妹”。“妍儿姐姐”的叫上。又发觉两人之间虽格多有不同,却有许多相同的爱好。宋家的另两位姑娘宋娴,宋婧都是已定亲,快要出嫁的人了。一个爽朗,一个温柔,见着两个小姑娘具是相见恨晚的模样。不由失笑。再瞧瞧林夫人和自己母亲,可不是又是一对好友姐妹。

林如海一想也是,又想本是为了赞儿女说起来的,可越说越觉着女儿前途未卜,一时又想起一事,不由悚然。

屋里大大小小的丫头听了这话,便无声的行了礼,退下了。黛玉待人都走了,才轻巧的下了榻,把一边摆着的西洋小座钟放在榻边的小机子上,又重新拿起快要完工的荷包,重新做了起来。不时看看钟点,又给晋贤掩掩被子,时辰到过的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