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他自己呢?”

李兑是先发制人,首先要做的事里边就包括去大司马府诓骗大印,然而令李兑没有想到的是,大司马的长子早已得到父亲死讯,强忍悲痛周旋许久,眼见撑不下去了便突起杀手,杀了入府骗印的人接着紧闭府门公开抵抗了起来。

“大赵的规矩,为将者是在营门之外聆听大王谕旨的么?”

赵胜只能看到许历脸上的镇定,却绝不可能想到他此时心中正在后悔不迭,当初赵胜和乔端安排他到宫里来,本来是想既要保护赵何,又要向赵何传信让他配合对付李兑。然而谁也没想到他在进入王宫的第一天就会遇上高信,而紧接着发生的这场惊天巨变更是让他料无可料。

缪贤慌忙靠近了伸手接住,这一下子可算是倒了霉了,夹巷本来就不宽,又是同时迎面涌进来一二百人,就算大家都尽量躲着他,但急奔之下许多人依然免不了与他擦肩撞肘。缪贤优渥惯了,身子骨可不算太强,片刻工夫便被挤到墙边险些摔倒在地上,好容易把那帮莽汉子都让了过去,这才呲牙咧嘴、揉肩捏背的向西门处跌撞而去。

那喊杀声远比触龙他们的阵势要大得多,即便颇为遥远依然清晰可闻,城楼之上的内班侍卫从箭垛前缩回了身子,面面相觑下全都茫然而又紧张的循声望了过去;城门之下的触龙他们也渐渐止住呼喊,相互交换着眼色屏坐息侧耳细听了起来。

“啊——”

“只是可惜了何都尉……”

高信并没有急着回去,负手站在门口思忖片刻,方才又换上笑容踱到许历面前坐下了身,再次打量了打量许历,神情古怪的笑道:

触龙他们的反应并不比赵胜慢多少,几乎每一个人头脑之中都出现了四个可怕的字眼——“沙丘宫变”!赵胜这里刚刚说完,触龙便惊叫着脱口而出,失魂落魄的愣了一愣,接着慌忙杵膝站起身来,一边哆嗦着向厅门外快步奔去,一边粗粗的喘着气下意识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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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固可以装作没事的样子,但满脸的憔悴病容怎么可能掩盖得住,李兑一见到他这幅模样,赶忙起身和李疵一起迎上去搀扶进了正厅。人家李相邦都已经嘘寒问暖上了,他赵固还撑个什么劲儿,虚虚地谢了便坐下了身。

“许历拜见高将军。”

“以李相邦之意……如今该当如何?”

乔蘅默默地注视着乔端走到了门口,突然轻声说道:“爷爷是不是后悔让我跟着公子去魏国了?”

“嗯,赵豹虽说平常行事鲁莽了些,不过这个轻重还是分得清楚的。乔公想的周全,这样赵胜便放心了。”

想到这里,李兑下意识的便向亲信中一个浓眉大眼的高壮大夫望了过去,

“介逸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今日如何又到老夫这里来了?”

两个手下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牛翦脸色一黑,猛然一吼之后,两个斗鸡似地的将领顿时闭了嘴,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四目相交却依然是杀气腾腾。大帐之中瞬间静了下来,四周火把上的劈啪声清晰可闻。

“我,我,我不去。你这里刚埋怨了一通,我魏齐就那么下贱,上赶着再去听赵胜数落?你……要不成你替我去见他一面算了。让我去,我可不去。”

“那要不,咱们给他挪个地方?”

事情到了这一步,魏齐也明白埋怨没什么用,敛了敛气才道:

“这,这,臣可不敢乱说,臣只是怕鲁仲连趁须大夫不备用话套他。”

花园假山上边,两个身着宫装的窈窕少女在数名侍女的陪侍之中,正坐在靠近圆月门的一处凉亭里,远远听见赵胜这声轻呼便循声望了过来。那名新人很知趣,见此情形,忙向后退了几步站到了远处。

“那你也不能乱说……”

“舍侄无礼,实在是乐毅之罪,还望公子见谅。”

唯独让乐毅不大放心的是那个名叫乔蘅的丫头,她来了的这些天里虽然很是勤快,但冯蓉却只说她是自己的姐妹,这几年一直和自己在一起,至于其他的事乐毅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好细问,便嘱咐夫人私下里套一套话去去疑。几番下来,小丫头“爹娘死在了三年前的乱兵里,只能出来漂泊”等等半真半假的话反倒把乐夫人说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最后弄得乐毅也只剩下了叹气的份,琢磨着这姑娘要是愿意的话,倒不妨把她一起带到燕国去,不论如何也没有把她扔下不管的道理。

“先生是要买鲁缟么?”

“如今总算是有了些消息。在下实在是坐不住,出去散散心便回来。”

“唉,别提了,不过是个有职无权的下大夫罢了。”

赵胜目光猛然一跳,下意识的坐直身打断了冯夷的话。

赵胜见冯夷说的决然,不觉摇摇头,俯身拾起长剑掂了一掂笑道:

还没等赵胜他俩完全适应光亮,两个身着短衣的壮汉已经闯进门来拱手赔上了罪,接着便急忙奔过来解开了赵胜和乔蘅身上的绳索。

是了,是了,绝对有这件事。虽然没有人回答,但蔺相如却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他瞬间将整件事串了一遍,登时心中通明,扬了扬眉向苏齐说道:

“禀大王,赵国中大夫富丁求见。”

一个公主,一个富家小姐现如今是各想各的心事,季瑶不知道白萱在心里转起了自己的圈子,听到她的话,低头抿唇笑了笑便斯斯文文地走到几后坐了下来,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

“公子,在下怕是在驿馆里待不了几天了,今后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公子。”

蔺相如暗暗摇了摇头,甩着袖子大步走了出去,后边赵胜目送着他离开,又稳了片刻方才站起身向榻边走去。

“诺,太子。”

“平原君,这一位你们可要好好亲近亲近。我家父王可是说过,魏国诸公子无出其右者,可见了平原君方知何谓风流雅致、俊逸无匹。无忌,还不快来拜见平原君公子。”

该赶快走了,在这么弄下去还不知道会引出什么话来,赵胜郑重的一拜道,

“那在下这里便先行谢过了。”

富丁何尝不怕赵胜真的跟着去?昨天赵胜在朝堂上避实就虚,表现出的才思机敏真不是盖的,万一在别人面前编排李相邦几句,自己不一定能压得。嗯,有些事应该抓紧做了……富丁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内室门口候命的乔蘅,赶忙告退了出去。

然而范痤为什么在此时提到这件事?难道田文去了赵国?赵胜心念百转却始终想不明白:田文最不可能去的就是赵国,他与苏秦是政敌,此时李兑正在苏秦的撺掇下一门心事要做合纵长,那么收留他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然而政治上的事却又不能这样简单看待,如果没有一点“风”,怎么可能会出来范痤这番话的“烟”呢?

“什么!”

小丫头胡思乱想着,全然忘记自己一路上不但要带着污名小心应对,还要冒险为赵胜求贤的那些事了……

“诺诺,下官须……”

赵祧实在听不下去了,腾的一声长跪而起打断了蔺相如的话。他本是想训斥蔺相如的,哪里还会顾念原先的恩情?然而蔺相如毕竟是他引荐来的,如果出言训斥,恐怕赵胜那里更得恼恨自己荐人不当,那可就算是彻底把这位贵人得罪死了。这样一想,赵祧终于强自忍住了怒气,坐下身才尽量平静的道:“那个,蔺先生。公子也累了,不如咱们明日再来拜会如何?”

“诺!”

如果……

富丁现在连哭的心都有了,平原君这不是瞎胡闹么,既然这么有精神,还不如不停这一天直接过境入魏呢,可如今已经行文了魏国守将晋鄙,那可如何是好……他顿时失了主意,斜着眼向四周看了看,当发现其他战车上除了赵胜的贴身护卫和随行武士以外,居然还带着那个名叫乔蘅的使女时,顿时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蘅儿起来吧。”屋里只剩下了两个人,赵胜微笑着说了一声便走到塌沿边上坐了下来,“心里挂念乔公?”

“公子心诚待我,老朽死而无憾,莫说这点病了。”乔端见赵胜低着头一脸的愧意,心中顿感欣慰,淡淡的笑道:“不过老朽想了想,公子后日启程,老朽绝不可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