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这次本来只是想找乐毅,没想到竟然同时遇上了赵奢,虽然时人并不知道这两位今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大事,但赵胜心里清楚,心中振奋自不必多说,微笑着道了声谢,便和赵奢、冯夷一起默不作声的跟在乐毅身后向后院走去。

赵胜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依然是笑微微的一副坦然模样。

蔺相如细细回忆着鲁仲连的话,然而依然感觉不出一丁点与赵胜的关联,最后想的头都疼了,只得叹了口气无奈的放弃了思考。

领头那个汉子被苏齐这番举动吓了一跳,赶忙抬手扶了一扶才道:“苏都尉么?小人是司寇署捕卒,今日早上在城外发现了些东西,还请苏都尉辨认辨认是不是平原君公子的。”

乐永霸沉默不语的目送着福叔出门奔后院而去,在确信他已经走远了以后,便匆忙从坐席上爬起了身,一脸忧色的快步走到冯蓉她们面前,扶住冯蓉的双肩细细打量了半晌,方才焦急的问道:

赵胜连头也没抬,回答的很是平静,但冯夷听了却是凄然一笑。

赵胜顿了片刻,但开口回答的却只是短短几个字。

淡淡的体香隐隐约约地传入了赵胜鼻腔里,虽然不能冲淡满屋的霉味,但终究是个心理安慰,赵胜忍不住低下头嗅了嗅,忙关切的问道:“蘅儿伤着没有?”

在那么混乱的境地之中,任何人的思维水平基本都在一个水平线上,但当稍稍安稳一些时差异却接着就显出来了。蔺相如并不像苏齐他们一样只顾着懊悔和自责,当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时,他心中顿时疑窦大起,然而还没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搬救兵的护卫便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大王,有件事,有件事臣不敢不报。”

这些侍女大都自小跟在季瑶身边,知道白萱和季瑶情同姐妹,现在公主要和好友说私房话,她们自然不会留在旁边当灯泡的,顺从的敛衽后便低着头踩着碎步鱼贯走了出去。

“呵呵,公子说笑了,在下一介寒酸,哪有什么宝贝?这只鞋破了,趁着没事补一补。”

这边一个笑一个尴尬,床榻边俯身铺整着被褥的乔蘅却又是另一番心境,刚才魏齐的唠唠叨叨和蔺相如说的这些早已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虽然她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出现,但是心里的落寞却总是忍不住。

宴饮毕竟不同于朝堂议事那样严肃,虽然魏圉把乐舞撤了,但席间的欢声笑语依然热闹,众人听见了魏圉的吩咐,赶忙举杯相祝,酒液入喉,接着又是笑语盈耳。

赵胜语气间颇有些紧张,他和蔺相如已经商量好了,大事还需从魏章身上着手,只有与身为相邦的魏章建立起良好的私人关系,才能为后边的事撕开突破口。然而听魏齐的意思,魏章今天来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那么如果放在明天去魏章府上拜会时再找突破口,显然不如今天的氛围好,那样一来难度可就大了。

“魏王原先做太子时家父居魏做大夫,小女子曾在太子府侍奉女公子季瑶左右。前些时日奉了女公子之命离齐前来拜见时,正巧家中接了些鲁缟,小女子便请了缨,其实,其实不过是顺路同来罢了。”

中年人眯着眼默望着赵胜他们安坐,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诧异却掩不住,赵胜只当没有看见,微微地笑了笑道:“不知先生何事相召?”

赵胜挥了挥手,表现出一副丝毫不上心的架势,然而富丁听见这话却有些为难地向一旁的蔺相如看了过去。

富朵然在赵胜这个“小刺头儿”贵公子面前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但到了大事上却绝不糊涂。他深知范痤突然打断魏王的礼程,却由自己当殿向赵胜询问私事,绝不可能仅仅是与李相邦“莫逆”这么简单。恐怕是因为有什么关乎魏国利益的大事牵涉到了赵国,范痤又看着赵胜年纪小,所以才向他套话,接下来必然是顺着这个话头询问赵国朝堂上的事了。

赵胜这里说着话,富丁已然捧着礼物重又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一名寺人碎步跑过来接了礼物转呈给魏王,魏王再次站起身接过去打开盒盖看了一眼,又转手让那名寺人拿下去,这才重新坐下叹了口气道:

总算是放假了,蔺相如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却没有急着走,想了一想又道:“一会儿吃饭富大夫他们要过来侍奉公子,在下有些话还是现在说得好。合纵之事关键并不在富大夫,而是在魏国君臣。不过明天公子去见魏王也就是走个过场,富大夫不会当着公子的面提,魏国君臣也不会提,要想引出话来并且能够善后还得再寻机会,公子千万要沉坐,不管是明天的朝见还是魏相、魏公子的宴请,一定要好好观察观察魏国君臣。”

“你……”

“公子,这位蔺先生是平阳名士,久闻我大赵诸公子平原君最贤,时时想一睹公子风采可惜却缘铿一面,今天听说公子驻跸,便求下官前来引荐,呵呵……”说着话,赵祧笑呵呵地望了望蔺相如,“蔺先生,公子你也见到,有什么话只管自己说吧。”

“有门儿!”

富丁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耽误了一天行程不说,刚才十多里地的颠簸又让他腿脚上本来已经轻了许多的酸痛又厉害了起来,再加上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整整半天了,他除了喝了点儿水以外,肚子里几乎空空如也,这时候正“咕咕”叫的厉害,如今被大太阳一晒,顿觉眼冒金星,只盼着赵胜他们赶紧凯旋回来,也好快些大快朵颐。他这里正流着口水呢,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哎哟”。

富丁现在正迷糊,愣了愣神方才问道:“今天不是不走了么?”

“去吧,好歹也是为国出力。”

赵胜看着乔蘅委屈的样子多少有些不落忍,听见乔端问他,便有口无心的应了一声。

宽敞的书房之中熏烟袅袅,李兑伏在一张做工考究的矮几前,提笔在一张白绢上书写着什么,而在一旁则垂手站着富丁、仇液、王贲几个李兑一党的赵国大夫。

这误会算是结下了,赵胜转头见乔蘅俏脸羞红,忍不住笑了一声才对邹同道:

三年之前,赵国墨者曾经十分盛行,但是由于赵墨首领冯文与赵武灵王长子赵章交好,沙丘宫变后为替赵章报仇,曾组织弟子攻打赵成府邸。赵成和李兑使计擒杀冯文后开始禁墨,所以三年以来墨者在赵国境内几乎销声匿迹。赵胜怎么也没想到墨者竟然又出现在了邯郸附近,并且还要跟踪甚至可能刺杀自己。

乔端这样说倒也不是胡乱替赵胜做主,现在已经天黑,等赵胜他们回去,邯郸城早就闭门宵禁了,虽说守城的士卒不可能难为一个公子,但现在对于赵胜来说是非常时期,说什么也不能泄露身份。至于平原君府那里倒是好说,封君府垆然比不上王宫,但礼制相差不大,晚上谁要是去探听赵胜在不在家,除非你是赵王,要不然只有被抓蹲牢的份儿。

“公子屈尊草舍,不知欲垂教何事?”

“回府?”

去肥义相邦府?苏齐诧异地看向了赵胜。肥义死后,肥家早已家道中落,他唯一的一个儿子也被李兑赶到代地做了个小小的裨将,现在肥府里都是些老弱妇孺,不知公子要去他家里做什么?

李兑当然听得出缪贤的言不由衷,但是这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现在只关心赵胜为什么请命。李兑回身缓缓坐下,望着赵胜捋须道:“公子想去魏国?”

李兑话音落下,手握宝剑站在御案一旁的扈从将军高信立刻粗声应和。

苏齐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赵胜拒绝的意思,然而他此时血气上涌,终究不甘心,他抬起头来还想再争,却见赵胜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赵胜谢过坐下了身,整了整衣袍才道:“那些刺客是假冒赵人的秦国人,秦国本来便一直离间咱们三晋,赵胜也没觉着有什么奇怪。不过司马将军提醒了几句,赵胜想了一想,虽然还是有些不大明白,不过也觉着有几分蹊跷,所以关于刺客主使人的事赵胜不敢不如实禀报。”

“噢噢。”魏王鸡琢米似地点了几下头,“难道是秦王亲自主使的?”

赵胜道:“这些天刺客看守的极严,几乎不跟赵胜说什么话,不过赵胜多少也听见了那么几句,听他们的意思,此事怕是秦相魏冉的事,至于秦王那里,刺客们反倒像是要瞒着的样子。”

“瞒着秦王……”

魏王一愣,又下意识地望了望旁边的魏国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