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看到二奶奶被拖了出去,脸色微变,带了竹叶曲膝福了一礼,告辞出来,急急往菊影阁回去了,竹叶脸色苍白,脚步有些零乱的跟在后面。

郑嬷嬷忙曲膝谢过,连称不敢当“辛苦”二字,大奶奶眼光有些疏离的陪着笑,不停的点着头,二奶奶边说着,边紧紧的盯着竹叶,竹叶含着笑,站在郑嬷嬷身后,恭敬中带着些从容,二奶奶笑着继续说道:

“家里还有什么人?”

“你先下去吧。”

林蕴涛和林蕴波相互看了看,沉默了一会儿,郑重的点了点头,平王仿佛有些萧索的低着头,半晌才抬起头,吩咐道:

文太妃穿着刻丝泥金如意云纹缎子袄,勒着大红色如意牡丹抹额,坐在东厢榻上,带着满眼满脸的笑意,眼光片刻不离的盯着紧挨着她坐着的平王,平王面容放松的微笑着,有些无奈的对着面前一桌子的点心,正慢慢吃着,文太妃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嬷嬷一定要看好东西,这人多手杂的,我们只有两个人四只眼睛,东西不能少,可也不能多了。”

“袊姐儿不过两三岁年纪,这咳病得赶紧去了根才好,天天那样咳着,我看着也难受。我也没别的心思,就是想着孩子们都好。”

“姨娘拿着吧,再贵重的东西,在王府也算不得什么。”

“烦劳周医正了,不知我家姑娘这病?”

郑嬷嬷诧异的看着李青,李青也有些惊讶,这二奶奶昨天那样的态度,今天怎么就亲自来看她了呢?

“郑嬷嬷,厨房送炭盆过来了。”

庄嬷嬷回头看了看垂着眼帘,疲惫柔弱的李青,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怎么就想起要投奔文府呢?!

文老太爷满眼迷惑的点着头,

“这成亲的事,王爷自会安排,我们不必理会,我们自己的事,庆叔,得好好的用心安排了才行……”

平王话音未落,李青立即说道,语气依然恭敬温顺,平王猛的转回了身,微微俯身看着李青,眉头高高扬起,李青仰头笑着看着他的眉毛,继续说道:

李青松了口气,平王要用的是她的医术,倒不犯着和下人们为难。李青环顾四周,这是间巨大的帐篷,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她躺的大床放在帐篷中间偏后些的位置,床后挂着厚厚的帷幔,帐篷边上依次支着四五个架子,放着烧得红红的炭盆,烘得帐篷里暖意融融,她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只穿着贴身的衣服,李青微微皱皱眉头,问道:

李青忙闪到门后,郑嬷嬷上前开了门,连庆回头看了看,闪身进来,关上了门,郑嬷嬷着急的问道:

“你也坐过来吃。”

客栈里,这一路上,李青的古怪脾气已经让丁一和婆子们领教得习惯了,见她一言不进屋就闩了门,也不敢多问。第二天卯正还没到,那眼神灵活得出奇的窑姐儿就开了条窗户缝,往外打量着,内院里一片寂静,那窑姐儿悄悄的开了门,掂着脚出了内院,大摇大摆的出了客栈。客栈门口果然如那个汉子说的,有辆威远镖局的镖车等在门口不远处,窑姐儿奔过去,从怀里取出个木牌子递了给车旁站着的镖师,飞着媚眼学着李青的声音,娇滴滴的说道:

李青将车帘掀起一角,往外看去,夕阳西下,给天空的云海渡上了一层金边,远处巍峨起伏的积云山脉一直蔓延进了苍茫的云海,前面临甸城古老而厚重的青灰色城墙,静静的伫立在夕阳中。

“这个,不知道,嘿嘿,我怎么知道!?”

边说边小心的看着李青,李青点点头,上前翻着药包,吩咐婆子去取只大篓子过来,婆子奇怪的看了看李青,脚下却没有怠慢,飞快的奔出去,很快就取了个半人高的竹篓子回来,李青翻着药包,不时的取出些药材扔进篓子里,不大会儿,篓子里就几乎扔满了药,李青吩咐婆子:

“你睡回去,小心着了凉,我去吧。”

婆子连说不敢,李青微笑着在旁边递东递西的帮着,一边和她慢慢说着闲话。

“你做什么我不管,只是,你不能连累了大家!”

第二天,船上的女官中就有人也起热来,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过来诊了脉,说是无妨,只是着了风寒,配了药送过来煎。

“姐姐希望我做什么?只管吩咐青青,青青能做到的,必定尽了全力,我们姐妹的情份,不必因了二皇子。”

孟水佩恐惧得脸都变了形,浑身抖如筛糠,眼睛盯着地上的银红帕子,双手抱着头,不停的尖叫着,状若疯癫。

“姑娘,这有毒,宫里是不能带进一丝一毫的。”

司官引了大皇子进了书阁,在南窗下的榻上坐下,小厮将茶奉上,大皇子吩咐司官道:

“你刚进来没多久,郑嬷嬷就找到了我。”

“你们两个,快,跟我来!”

又转过头,冷笑着对余秀荷说道:

李青有些不耐,轻轻的答道:

李青好奇的问道,黄玲儿甩了鞋子,把脚放到了床上,

“妹妹一路上辛苦,先喝杯茶水,歇一歇吧。”

一个嬷嬷上前,打开衣服包袱,取出带来的白绫亵衣侍候李青穿上,又给她穿上白绫上衣,桃红色绡纱八幅裙。李青坐在梳妆台前,另一个嬷嬷上前,打开带来的妆奁匣子,取出桃木梳子给她梳起头来,通了头,分成几缕,挽成双螺宫髻,又从匣子里取了对赤金嵌红宝石牡丹花佃,仔细的插好。

“把这些收到匣子里就可以了。叫琉璃给静儿倒杯茶来。”

“小九,”

李青停下脚步,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语气平静却坚定的说道:

“脱籍的事可都妥了?”

“姑娘,秋月是苦出身,跟着姑娘这些年,姑娘待我如同姐妹,从没把我们这些丫头当成物件过,秋月早就打定了主意,一辈子侍候姑娘!姑娘不管做什么,总得有人侍候,有人帮着!”

“我自在惯了,既不想早起晚睡、奉茶捧箸的侍候公婆,又不愿故作大度的调教小妾,找个白衣之家夫唱妇随,大夫人和李府必定不会答应,要想有个合适的身份早日离了李府,只能这样了。”

揽翠院。

赵勇进来跪倒请安,王爷抬手示意他起来,赵勇起来,眼角微微扫过罗汉榻,王爷好象心情极好,赵勇心里轻轻松了口气,低头垂手站在旁边,禀报道:

广慈大师微微叹了口气,这丫头,过于骄傲了些,不知道能不能忍下一时之气,劝慰道:

琉璃眼睛亮亮的看着李青,脸上微微露出些兴奋来,李青抬头看着她,这个琉璃,怎么就认定她要做什么呢?不过,嗯,倒也真是得有所行动才行,大夫人明天要做什么呢?不管怎样,今天这事,总要找回点什么才行,她的脚、她的花、她的人可是伤也伤着了、气也气着了!想到这里,抬头吩咐道:

“叫她滚出去!翠墨、玉砚,带了人去!把她的东西给我扔出去!扔到大门外面去!”

“你们两个,走了这么长的路,也累了,先下去好好沐浴洗漱,就去歇息着吧,明天再进来当值,衣服、屋子什么的,郑嬷嬷早就让人收拾好了。快去吧。”

秋月和琉璃笑着告退出去了。

赵勇回了王府,见了王爷,小心翼翼的把匣子奉了上去,仔细的禀报了,平王皱着眉头听了,没有言语,只挥手让赵勇退了下去。

平王坐在椅子上怔了半晌,才慢慢打开匣子,用指腹轻轻抚着匣子里的令牌和那个沉重的十字架,她竟不愿意接这匣子,和这匣子里的东西,寒谷寺对她这护法身份秘而不宣,也是遵了她的意思,她仿佛不想做这护法,为什么?

隔了大半个月,孙义送了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婢女过来,李青打量着两个婢女,都是中等个,一个瘦削些,看起来干净利落,很是干练,笑起来眼角带着几条深深的鱼尾纹,眼神却有些清冷,另一个面容秀丽白皙,眼神极为干净,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孙义陪着笑,恭敬的禀报道:

“禀小姐,这两个婢女是王府的护卫,身手都很好,遵爷的吩咐,特意挑选出来贴身保护小姐的,一个叫梁静,一个叫程燕。”

李青面无表情的看着孙义和两个侍卫婢女,默然点了点头,这两个是明的,暗里或许还有,是保护她,也是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