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走了妹子和一直微笑的二小姐,陆初五用手摩挲着那块玉佩。但觉玉脂油腻,入手生温,这样的玉佩少说也值个几十两,倒是不难卖。可这些钱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是笔大数字,但对侯府来说。

“是……是二小姐?”他用手肘碰了下雪儿,也没等雪儿答话,人已经半哈着腰,讨好地笑着:“这死丫头,真是的,都不知道请小姐里头坐……二小姐,您快屋里请。小的这就给您冲杯茶去……”说着话,他已经扯了下一脸怨愤之气的雪儿。

于清瑶正在发怔,身后雪儿已挤了过来,一脸惶恐地叫着:“小姐……”

“其实,我都不记得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了……没有谈到婚事前,也曾经见过两次,可是那时候那人还是个流鼻涕的孩子,又怎么会……清瑶,你既然唤我一声姐姐,我也就不瞒你,我其实很怕的——大姐她……我很慌……”

于清瑶目光微闪,虽然不知道柳絮这样的作态到底是真是假,却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又笑着拉雪儿的手,轻声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安慰的同时,指尖已暗送一丝暖流入雪儿体内,安抚她忐忑的情绪。

虽然只是一下,可田氏立刻就意识到她看的正是自己身后的锦葵。眼角一瞥,见锦葵脸上似乎有些紧张,又似乎有些惊慌。田氏便不由皱了下眉。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丫鬟,是什么样子的,她自然是最清楚。虽然锦葵做事一向用心,也是个能干的,可有时候说话言笑未免有些拿大。

叶吟霜张了张嘴,却到底没有说话。扭过头去,却狠狠地瞪了一眼一直默默无言的叶如霜。

那头白氏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拍打着叶吟霜嘶声哭道:“你个孽障啊!是要逼死我不成?到底我前世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呢?”

隔壁的花厅里,寒喧客套终于是告了一段落,田氏在温言道:“亲家母,你不要急,如今丧事已毕,再过得几日,我就叫媒人上门,还请不要忘记备好三小姐的庚帖……”

这样的话说得极讨喜,被老太太调教过的奴婢,倒个个是能识字断文的,而且见识远在其他奴婢之上,知道哪些话是主子最喜欢的。可是,却偏偏都不是真心话……

“真的好像换了一个人呢!”她低声呢喃着,反复把刚才于清瑶的举动在心里又想了一遍。若是从前的二小姐,偷听到刚才那一番话的话,大概早要吓得面无人色了,又怎么会那样轻易地就把事情掀过呢?而且,还特意给她机会,甚至好像是本不怕她就这样把事情说出去一样……是真的对她信任到毫不设防?还是这不过是一种试探?!

于清瑶一笑,没有反对。只笑着看雪儿到处找地方,终于还是把那串钥匙藏在她衣柜里的匣子里。其实心里是有些酸的,她这院里的小库房,说得好听,放着她的全部家当,可是认真说起来,有什么呢?连田氏那库房里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都未必有……

雪儿咧了下嘴,苦起脸来,怯声道:“小姐,我去同李妈妈说,叫她小声点。”

只是她这笑,未免有些牵强,看在田氏眼中又如何不知有异。目光微闪,田氏却没有追问,只是笑问:“这么说,你竟是觉得个个都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弯月牙呢?这样的让人觉得熟悉……”她低声呢喃着,在身后雪儿轻唤时,才回过神来,望着转过来的婆子淡淡一笑:“劳许妈妈费心了。”虽然声音还算客气,可眉宇间却再不见从前那份腼腆之意。

雪儿瞪大了眼,一时合不拢嘴,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还是大房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就连平日里不太和这位小少爷接触的青萝、青苹两个也有些吃惊。反倒是叶氏姐妹,本来就不知道这光哥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只道是于清瑶的提醒让他有所避忌,倒不觉奇怪。另一头,美琳揉着腿,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倒是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一幕,这会儿见着于清瑶拉着光哥儿的手,禁不住眨了下眼。

虽然好奇,只是这样的事情,于清瑶自然不好去问。又由此想起自己,年初时,她已经及笄了。论理说,还未及笄,就已该议亲,可是因着身份尴尬,高不成,低不就的,这亲事就一直没有最后定下来。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在出了事后就那样被草草决定了婚事。心里这样想着,她对叶如霜便越发怜惜,目光也越来越柔和。

眼前的叶如霜,和梦里的于清瑶何其相似?一样同是庶出,又是这样的格……只不知这叶如霜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可想来,大抵与她一样,也是过得凄凉吧?

和她一样,于子怀也是庶出子,甚至身份、地位比她还要尴尬。因为是外室子,一直养到五、六岁才被接回府里。才回府不到半年,他那个据说原本是烟花女子的亲娘就死了。打那以后,于子怀就一直一个人住在外宅,直到成了亲,才又搬回“清槐院”里。

指尖蜷起,刺得掌心也觉刺痛难当。于清瑶紧紧盯着那被白氏揪在手里,衣着华贵、面目慈和的老妇,咬了下嘴唇,突然间便直冲了过去。

仰起头,迎着刺目的阳光,半眯起眼,鼻子酸酸的,隐在泪意,可是,已经在心里发过誓,不会再哭呢!

这次,要不是小姐病大,在连烧了两天的高烧后终于醒了过来。她可就不止是被罚了半年的月例银子了……

沈盈盈:三儿媳,皇商出身,家底丰厚

使唤了把她找来的小丫鬟,她又笑着去瞅头发凌乱,衣裳不整的几人,只是,看了看却没有说话,反倒打发了跟她来的丫头去回话。又笑道:“二小姐,虽说我们太太叫我来瞧瞧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奴婢瞧着,这事还是要回过我们太太才是。您看呢?”

于清瑶一听,眼泪就又往下掉:“墨书姐姐,但凡我还有个主意,也不敢打发人去请大嫂来。今日这事儿,我实在是、实在管不了啦!”

墨书也不说别的,只是低声劝着哄着,又拿眼去看柳絮。待于清瑶好不容易收了哭声,她才离了于清瑶的身前,走出去,又冲柳絮招了招手。

柳絮会意,悄然跟了出去,先见了礼才柔声道:“姐姐,劳你走了这么一遭,真是过意不去。”

“我走这一遭算得什么呢?”墨书低声说着,拉着柳絮嗔道:“你这死丫头,自从来了这秋雨轩,便断了往来。我却不知你过得如何,怎么这个儿一见,竟和那样的婆子撕打成这样?到底是为着什么事啊!”

柳絮咬着唇,哽咽着把事情说了,虽然没有太多添油加醋,可言词间,那李妈妈的恶言恶状却更显可恶。

墨书细细听了,也不说别的,只低声吩咐:“你和雪儿先把头发重挽了,省得我们家太太瞧见更生厌烦。你也别怕,这事儿听来总是那李婆子不对在先,我们太太断不会只罚你们的。”说着话,她又拍了拍柳絮的手,可转过脸去,已经皱起眉来。

想想,便先迎出了秋雨轩,守在门前迎上了被众奴婢簇拥而来的孟慧娘,把事情前因后果略说了一遍。

孟慧娘听后,只是垂下眼帘,并不说话,走进秋雨轩后,也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坐了看着慌忙起身相迎的于清瑶。

于清瑶用帕子掩了嘴,低声哭道:“嫂嫂,你现在是管家的,我院里这些事还要劳烦你为我作个主了。”

孟慧娘脸上淡淡的,没半分笑意,只是那么看着于清瑶不说话,直到于清瑶哭得差不多了,才平声道:“清瑶,论理说,你院里的事我是不该随便手的,可你今天既然求到我这儿了,那我也不好不说话。再怎样,现在侯府里的事也是我在管着,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可也不是你一院之事了。内贼不除,家无宁日。她今日偷的还是些不轻不重的小饰物,谁知他日偷得惯了会不会连老夫人的库房也敢去撬了呢!”

孟慧娘的话音才落,李妈妈已经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大夫人,老奴可真的没偷那匣宝石!不,是真的没偷……小姐,小姐,您可要帮我说说啊!就是不念在这些年我尽心伺候你的份上,也看在我大了你的情份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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