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再给我准备一份随便哪个省份的理综高考试卷,顺便给我两张空白的草稿纸,给我两个到两个半钟头就差不多。”赵甲第笑道,不想跟这种心理比身体还要幼稚的小屁孩玩扮猪吃老虎,他的想法很简单,来做家教,拿一分钱出一分力,不想多也不想少,这孩子不相信他的家教老师资格,他证明就是了,否则浪费再多的口水也都是废话。司徒坚强也是个狠人,还真就抽出另一份理综考卷,最后甩给赵甲第圆珠笔和草稿纸,准备端板凳嗑瓜子看戏。

“没让你真跟人动手,那只是一个态度而已。”赵甲第继续传授锦囊妙计,“感情这东西细水流长,对付麻雀,就得钝刀慢磨,你急了,就会给她你富家千金一身公主病的不良印象,所以你耐住性子,培养一些跟麻雀相近的兴趣爱好,下象棋围棋之类的,不是要你成为高手,可你起码得知道石佛是谁妖刀是谁吧,这才能打好这场持久战,至于言谈举止,我看你现在就不错,麻雀就好这一口,听话,乖巧,经济上保证起码的独立,精神上多依赖他点,这鸟人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这方面你依然有优势,比那个官二代赵小燕强,所以以后啊,别跟特务一样紧盯麻雀不放,放长线,放风筝一样,别怕断了,就你的资本,我看三年后拿下麻雀是十有的准事。”

“不用。走。”赵甲第拿上手机直截了当道。

“没。”赵甲第摇头道,这时候才喝起矿泉水,因为长期被注重养身的童养媳姐姐呵护着,加上小时候跟着爷爷练把式,养成不错的习惯,抽烟喝酒其实都没瘾头,只有打架赢了或者输了才去陪那群畜生一起放纵,青春这奢侈玩意,要么小心珍惜,要么使劲儿挥霍,平平淡淡的,老了连回忆的东西都没,太可怜太苍凉。

护犊子,认死理,言语尖酸刻薄,精明世故。

“怎么说?你给俺剖析剖析。”沈汉精神一振,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能给他精神上温暖支持的好人了。

“狡辩。”一点一点掉进陷阱的沐红鲤笑道。

“5千米比400米短跑好看很多。”特地从上外赶来的沐红鲤解释道,视线依然抛向跑道上挥汗如雨的黄牛们。

赵甲第停下脚步,将沐红鲤狠狠打量了一番,然后咧开嘴,白灿灿的整齐牙齿,笑道:“就这样吧,没有再见。最后纠正一下,我叫赵甲第,江南甲第的甲第。”

“美吗?”李峰很八婆地问道。

鬼使神差,阴差阳错,无缘无故,沐红鲤没有拒绝,也许是因为她已经疼痛到近乎麻木,再不允许她矜持,或者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男生相貌神情太纯良。她身体前倾,自然而然地靠上赵甲第的后背,没有太多的感觉,半昏厥状态下的她只依稀感觉这是一个略微出乎意料宽阔温暖的后背。

赵甲第一阵苦笑,看来是被响亮的打脸了啊,依然没有理会罗鹤,看着沐红鲤,希望她能够说上一句话,不管最终结果是否凄惨,他都不想才拉开序幕的追求如此迅速而灰溜溜地落下帷幕,最滑稽的是从头到尾都只是独角戏,哪怕连女主角的冷嘲热讽或者微小安慰都欠奉,这样的结局就不止是悲壮,而是黑色幽默了,被狠狠玩耍了一把的赵甲第当时告诉自己这辈子再不会在同一个地点跌倒,所以他还是选择继续凝望沐红鲤,可奇迹并没有发生,她还是没有说一句话,而转头埋首那本宫廷诗人的文集。

赵甲第彻底无语,几近崩溃:都是十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那时候我一个小屁孩,不懂事,而且王半斤发育早,个头那会儿也比我高很多,力气也比我大,我有啥法子。

“至于《战争与和平》,一千多个人物,栩栩如生,那就是一部百科全书,读懂了它,就等于读懂了那个时代的俄国。”

老校长也笑了,只是原先谈笑风生的主席台却鸦雀无声,一个个噤若寒蝉。老人轻轻摘下眼镜,用衬衫擦了擦,戴上后继续说道:“所以坦白说,这不是一所能让你说出去就可以赢得喝彩和羡慕的大学,我不知道2000多名学子中有多少是得意洋洋而来,觉得已经九九八十一难过后,可以逍遥快活了,也不知道又有多少是垂头丧气而来,只是混个文凭,然后就走上社会,给复旦学子北大清华学子们打杂做下手,跑跑腿端茶送水之类的。对此,我这个20岁那年就进入本校,然后就没有再离开的老头子还是想说点心里话,人的一生只有一个终点,却有很多个,从娘胎出生起是第一个大,这个谁都无法更改,接下来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又是两个新,然后很多孩子就把高中升大学提前看作人生的终点了,这都是一种不负责任,18岁以后,你可以不必对你父母负责,但起码你得学会开始对自己负责,我记得有这么一句话,是你们某位学长一次醉酒后跟我说的:就是被人踩得像一滩烂泥,也要捏出狗尾巴花来。如果我没有记错,他来自一个贫困县,每年学费都是欠着,然后都是靠他在学校拿奖学金和两个假期各做四份杂工和家教一块钱一块钱攒出来的,到毕业那天他跟我说这句话,那顿酒还是我付的钱。现在,这个大学四年期间从图书馆破本校纪录借了512本书的家伙,可能再过十来年等他走出国家发改委,再来上海,就是我的领导了。”

“谁削谁都不知道。”沈汉不屑道。

另外一个则很像绰号妲己的王半斤的徒子徒孙,走妖娆媚人路线,放在金融系也的确算一朵鲜花了,该凸的地方凸得厉害,该翘的地方也格外圆滚嫩白,剩下一个则戴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比较中性,单独放一地方也挺能吸引眼球,不过对比后专一的赵甲第觉得还是周小蛮舒服,因为狐狸精类型和女神类型,他家很早就都有了,一个天字号狐狸精,一个如同仕女图中走出来的神仙姐姐,她们还都是小时候就跟赵八两睡一张床上至今已经处了20多年的那种,所以赵甲第对这两个类型的免疫力比较高,偷偷摸摸打量了半天还是中意坐在他对面的周小蛮。

女生摇头道:“她是我高中时候的学姐,今天来学校看她弟弟,被我撞见,就求她代替我弹吉他,使出浑身解数,就差没毛遂自荐跟对她弟弟以身相许了,要不然她才不会弹奏这首《孩子》。”

赵甲第一点都不怀疑她会按照她说的去做,她就是这么个不可理喻的疯婆娘,于是缴械投降道:“姐,你说吧,咋样才满意。”

“没打扰你睡觉吧?”历尽曲折最终通过朋友从赵甲第班级花名册找到联系方式的女孩温柔笑道。

赵甲第行李并不多,除了在学校领到的草席和被子,全身家当就只有一只塞进口袋的落伍手机,一只装有三套衣物、两双帆布鞋外加一双凉拖的廉价行李箱,行李箱内的大头是七八本被翻烂了的德语书籍,大块头,分量不轻,唯一值钱的就是一台ibm的笔记本电脑,跟那只掉进茅坑拎出来都能晒一晒就安然无恙的顽强手机一个德性,他的老旧ibm电脑不花哨,但实在,一些专业功能即便到现在还一样流畅,这一点跟他苹果发烧友的弟弟又是另一个极端。

“没有。”赵甲第警惕道。

说到底,齐青瓷还是看中了赵甲第的安全性,间接说明赵甲第在陌生女性心目中是多么一位没有存在感的升斗小民。接下来宋雅女跳到齐青瓷床铺上说悄悄话,赵甲第麻雀和豹子三个人则三颗脑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赵甲第小心翼翼拉出任何一个小商品市场上花一两百块钱就能买到的行李箱,摸索一下,掏出一叠钱,大概在两千块左右,交给一脸不解的豹子,赵甲第想了想,又抽回一部分,只留下四五张,轻声道:“这五百块是我和麻雀加在一起的闲钱,都给你,怕你等下溜出火车站后饿死街头,之所以不把另外那些给你,是怕你手痒,一不小心就全拿去诈金花了。”

女孩终于回过神,看了下赵甲第的学生证,微微错愕,也如释重负,破涕为笑,把两样证件都还给赵甲第,淑女文静地擦了擦泪水,柔声道:“我们是一个学校一个学院的。”

“不睡了。”赵甲第毫无城府地笑道。

吃完饭,赵甲第三个外人当然就识趣地返回寝室,路上李峰感慨道:“马小跳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夸张啊,第一天报道就能召唤出两位学校巨头,看来以后逃课是没问题了。”

而某位不仗义不厚道到了极点的家伙甚至很“善解人意”地帮忙关上了房门,然后继续在李青瓷的鄙夷眼神中老神在在地阅读杂志,似乎连起码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天真以为不会殃及池鱼,单亲家庭长大的李青瓷尤其憎恶薄情寡义又没脑子的男人,所以她翻过身,来个眼不见为净。终于,很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某个人物身上的宋雅女观察到那家伙轻轻卷了卷袖口,有动手的意思,她似乎跟睡下铺的男人是一路货,根本没有要提醒“自己人”的意思,只是没心没肺静静等待某人的一击。

这厮也太……畜生了,还很肉麻。

赵甲第转过头,嘿嘿笑了笑,凑过去低声道:“你看,那群眼高于顶的娘们都傻眼了,真爽。”

沐红鲤没辙,任由他拉着坐在角落。

马小跳傻了,沈大元帅和古筝美眉傻了,李峰和他的小白菜傻了,一整包厢的人都愣了好几秒钟,然后气氛诡异地恢复原先喧闹,不过明显很多道视线都投向宴会公主一样出彩的沐红鲤。

“是晚会上那位?”马小跳试探性问道。

“我骗你们的,其实她是我高中学姐,哈哈,上次晚会上我把她认出来,就跑去要了电话号码,学姐跟我小时候算是青梅竹马的邻居,后来搬家就没怎么联络,这不趁机会就一起聚聚。”赵甲第继续装傻,因为沐红鲤那只被他握着的小手在用指甲抠他。

“少扯淡,别放烟雾弹。来,你们夫妻俩迟到,先各自自罚一瓶,弟媳妇要是不能喝酒,甲第可以代罚。”马小跳笑骂道,他要面子爱虚荣不假,不过对赵甲第似乎特别照顾,脸色没一点不自然,只是有些本能吃惊,反而有些高兴,估计也是被李峰毒害了,伟大的313寝室荣誉感作祟啊。

“我酒精过敏。”赵甲第虽然嘴上说过敏,却还是去拿啤酒。

“你真过敏?”沐红鲤轻轻问道,她现在已经不敢再相信赵甲第。

“这个不骗你,不过替你喝一瓶肯定没问题,早说好了,有人灌你我悉数挡下。”赵甲第笑道,两个人以前坐教室距离也很近,却还是远没有现在暧昧旖旎,昏暗迷离的灯光,刺激的酒精,卿卿我我的男女,天时地利人和都凑齐了,不过赵甲第这时候反而正经认真起来,没来由让沐红鲤想起那个在教室黑板上用粉笔指点江山的寂寞背影,是赵甲第让她知道原来一个人轻狂的时候可以不是骄纵,而是孤单,涌起一股复杂情绪的沐红鲤抢过赵甲第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又把第二瓶喝光,赵甲第和一帮人都给震得虎躯一震再震啊,赵甲第递给她纸巾,关心道:“我酒精过敏没事的啊,最多就是喝了去吐然后继续喝,我有经验,喝不倒,肯定不需要你背回去。”

“就是想喝酒。”沐红鲤赌气道。

“那喝吧,尽管喝,我陪你,晚上我背你回去。”赵甲第乐了。

沐红鲤瞪了他一眼,风情万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