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好像再也不会改变了。

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麒鸾也要死了。

字字句句,都像是石碑上的铭文,隽永深邃的刻在心底,每一刀划出的痕迹,都久久不能愈合,一滴一滴流着鲜红的血。

他的脸色显得有些凝重,轻轻抿着嘴,两汪翡翠般的绿结上了一层薄冰。

“那老夫与诸位贤侄不妨说一说这茶吧。”韩老爷用食指敲了敲眼前的景泰蓝茶杯。

观茶的队伍走的极慢,无意接过漫天乱飞的媚眼,苏影只当沒看见。苏影紧紧地盯着在队伍后面和几个人聊得开心的麒鸾,认真的磨牙。

“不干!”

麒鸾俯下身,一手控住苏影的后脑,垂眸吻了上去。

前厅里摆着两排酸枝镶云母的梨花木太师椅,秋香色的软垫匹配着浅金色的装饰倒也恰如其分。在三小姐的指引下,苏影麒鸾等人在前厅内随便坐下,丫鬟们端上青瓷茶杯装着的茶。

琉璃宫里人实在是很多,每个店铺里,摊位前都站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白须飘飘的老者,素巾长衣的文士,仙风道骨的僧道,衣着华贵的公子,花枝招展的少女,刚刚垂髫的孩童……

麒鸾置之一笑,道“马上就到龙城了。龙城你知道吧?”

“停下干嘛?”苏影不解,“难道不用赶在天黑前找个旅店么?”

“……生若初见,誓死难休……”

今日这几个人倒是一同到了。

麒鸾挑起眉,并不解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老鸨心里已经盘算了无数次,,要是眼前这个少年模样的男子是她院子里的人,那一天能多赚多少钱……那绝对是日进斗金都不能估量的啊。

大概是被明轩带坏了,现在苏影说起话想起事來居然也是一口一个美人,改不掉了。

今日晚宴性质不同以往的宴会,苏影的穿着自然是要慎重些好。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一般,手上停止动作,缓缓侧回眸。

鬼界风貌又不同于灵妖两界。

一对喜欢扬起的眉毛现在服服帖帖的垂在额上,因为疼痛微微颦起,更是削弱了男子清醒时咄咄逼人的气息,让他看上去更加乖巧温顺,楚楚可怜,似乎可以任人摆布。微张的双唇,受伤后急促的气息,削尖的下颚,被汗水打湿包裹着身躯的长,带着憔悴的妩媚,沾染着平时看不到的柔弱,简直无法抗拒。

那将军又连连箭,苏影也一次又一次将他來势汹汹的箭挑飞。

无奈阵型早就成了,而身后都是严阵以待的将士,将士后面还是将士,一排排一队队,比肩接踵,根本沒有半点空间,哪能容你说退就退。

回头看看,无解亭。

可是那灵力源源不断的传來,苏影抬起头看着明轩,他的眼角担忧的神色在夜色中分外温柔,“好点沒有?”苏影一怔,慢慢把头贴在他的胸膛,试图听着他的心跳。

“他是雍容桐霞关守城将军,桐霞之战就是我和他的,怎么会不认识?”

“真想看看曾经住在这里的美人啊。”明轩也叹道,大有“我來晚了”的遗憾。

苏影确保周围沒人在看他,于是抬起腿冲着他的下身踢了一脚。

明轩小范围的翻了个白眼,咕哝道“我对美人都是很温柔的……再说,像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翩翩公子,暗恋我的人多了去了……我是觉得……”话说一半,停了下來。

心下好笑,苏影不漏声色的说“据说这云殊瑶琴为重重机关所保护,岂是我等凡人能到手的?”

那公子得意洋洋的抬了抬下巴,凑过来小声说“不瞒二位,我们那边的那位道长就是五界公认的第一高手——玄圣子道长,怎么样?”

“那个不能作数!”苏影手紧紧地抓着浴桶的边缘,微微侧过头,余光里隐约看到他坐在浴桶里,一动不动。

“给我打盆洗澡水来。要热的。”

牵着马站在镇子外面,看着这一幅景象,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苏影嘴角都扬的很高,心情也像风景一样。

商量定了,苏影准备启程。

“……永远。”

扯开了苏影的腰带,唐陆俯下身把头埋进了他的肩颈之间。

他感觉到青若的身子痛的抖了一下。

满头长虽然狂乱的飞舞,但没有一根拂在那人脸上,也没有一根被同样飞起的衣角所牵绊。那些银色的丝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般,灵巧而唯美,反射出淡淡的冷冽光芒,透出一股择人而噬的危险感。

朦胧的月光把他的侧脸照耀的俊美如仙。

苏影倒是有些惊讶——摘下斗笠,对方的相貌就很清晰了。

山里清晨水雾迷蒙,四周参天古木翠流,桐霞城下一片寂静,“嘚嘚”的马蹄声响起,越来越近。

“不行。不想你自己,也得替肚子里的那个想一想。”慕容静衣斩钉截铁,放下手中奏折又拿起另一本。

慕容渊刚刚舒下一口气,猛然又提起来,指着慕容静衣,额头青筋暴突,“……你,你联手妖界,投敌卖国,想逼朕……咳咳,逼朕退位……咳咳咳,咳咳咳……”

虽然之前慕容渊不待见慕容静衣,但也没说过这种狠话。

不仅如此,看眼下的情况,说不定他还可以一亲美人芳泽。

边说,苏影边谨慎的打量着。

慕容静衣温言,微微坐直了身子,眉头微蹙,看着他“那你怎么还敢跑到人界来?”

他们,企图颠覆。

慕容也似是而非的冲苏影笑笑。

“我考虑一下……”苏影伸手取过浴桶边的浴巾,“慕容公子不回避一下么?”

萧谦扬起手,制止了御尘殿里愤愤不平的大臣们。勾起一个隐晦的微笑,萧谦摇了摇头——跟一个必死无疑的人,吵什么?

他伸出不拿剑的手,指腹轻佻的滑过苏影的脸颊,声音很小,“我们改天再会。”

不是新的开始,而是新的结局。

中断了两千年的故事,现在开始继续。

总汇起来,不过是一句:

遑论今宵,共此风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