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站在那里的人似乎没有听到,依然一动不动。

“那那天你到底看见什么了呢?”

“这个时候你应该在现场,看看你的柜子有没有摆歪,线有没有被拔出来,而不是到我面前来说教!”姚今的语气从恼怒变的冰冷,她不再看陈城,径直将脸转向另一边。

“那么还是由姚今来是最合适的。”方慕华不紧不慢,也干脆利落地接过舒定山的话,面上未露丝毫不愉之色,更道,“我的讲解资料已准备好,一会我来发给她。”

其实姚今今天的计划也不复杂,她想要在一会儿的验厂会议上,根据Btke的产品和需求特点,做一个有针对性的工厂介绍,并且凭借她从舒总那拿到的项目资料,展示几个虚拟项目的实施计划和应急措施。这些内容,都已经分别做成几个非常漂亮的ppt存在她的电脑里,一会儿再配上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好口才进行讲解——想到届时方慕华那目瞪口呆的表情,她觉得终于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陈城有些无奈,举起双手道:“好了,你别对我又吼又叫的。你看看方总写给我的邮件,再发火不迟。”说着,递了一张打印出的邮件正文给她。

冤家路窄……姚今的心里直冒火,脸上却是一副要结冰的样子,还好有抱在手上的乐乐半挡住她,另一侧的陈城微笑招呼:“方总,这么巧。”

然而坐在朱圆淮旁边的方慕华,一直保持着得体和略显疏远的微笑,不管朱圆淮如何说的吐沫横飞,始终也不发一言,泰然自若。

没错,这个女人正是姚今。她为了今晚乐乐的生日,为了见又不是情敌也无冤无仇的印津未婚妻,特意翻出了这条买了5年没穿过两次的粉色连衣裙,想着晚上给月白壮壮声势,可惜整天混迹于工厂基本于时尚无缘的她不明白,五年前的衣服现在穿出来,不管是她的年纪还是衣服的款式,都已经相当不合适了。

“印大律师,婚内出轨不犯法,不代表你就可以干这种道德沦丧的事!”

“什么!”姚今一听,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立刻也凑到屏幕前,迅速浏览了一遍陈城已经打开的邮件正文:经公司研究决定,任命方慕华为集团柳州工厂运营总监。

姚今有点摸不着头脑,草草做了个揖,问道,“姑姑,您是说我要给指派到别处去?”

“是啊,旨意已经下来了,梨园要裁撤——”

话音未落,那边便跌跌撞撞冲来一个姑娘,扑通一声跪倒在管事姑姑脚边,倒把姚今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这哭的泪人儿一般的,正是平日里梨园里舞艺最拔尖,且擅长琵琶的沁姑娘。约摸是哭的狠了,面上的妆也花了一片,鼻尖红红的,看起来却有几分滑稽。

“姑姑,为什么、为什么陛下要撤了梨园?我们可没犯错呀!”

姚今退后了几步,她平日里是够不上资格和这些姑娘说话的,此刻也没打算同情她,正打算溜之大吉,没料到沁儿忽地伸手拽住了她,十分凌厉地问道,“阿姚,你说,你刚刚去太常寺,里头的人是怎么讲的!”

“呃……”姚今心想,她连太常寺的墙根都没挨到,讲个鬼啊!正打算编个谎糊弄过去,管事姑姑却过来相劝,“沁儿,你这样出众的人才,就算回了太常寺,也必是一等的舞姬——”

“才不要做劳什子舞姬!”沁儿突地爬了起来,脸上涨得通红,颤声道,“陛下、陛下已然宠幸过我,我又怎么能去当什么舞姬!”

此言一出,院里众人皆是哗然,随后又有几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姚今心想这麻雀想变凤凰的戏码真是无论书里戏里,到处都能上演,她见管事姑姑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便接上去问,“那陛下许你什么了吗?”

“陛下、陛下曾说过不会忘记我……”沁儿一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低了下去,“总归陛下确实是喜欢我的,不然怎么会、怎么会——”

一些议论的声音便在此时大了起来。

陛下一时兴起,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或许陛下前两月龙体欠安,这会子好了,也就忘了。

不过是个舞姬,又没有口谕明旨,说到底又有谁在意呢!

这些话仿佛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层层叠叠地压了下来,沁儿很快面无血色,软软地瘫在地上,只是喃喃着,“南公公知道的,是南公公带我进去的,南公公知道……”

姚今眉头一皱,忽然计上心头,立刻问道:“你是几月几日被陛下宠幸的?”

“七月、七月初三。”

“那已经三个多月了!”姚今粗略算了下,紧接着道,“那你来过月事了吗?”

那厢沁儿显然一愣,然后便吞吞吐吐起来,“我一向月事上不大准,调养了好几个月也没大好。”

“那你到底这三个月来没来过月事!”姚今有些不耐烦,急促催问,“这很重要!你要是想不起来,便活该去太常寺当一辈子舞姬!”

沁儿到底是玲珑的,仿佛会出了意,擦了擦眼角道,“这三个月都是没有来的,可是——”

“那就对了!”没等沁儿说完话,姚今就面露喜色朝管事姑姑一揖,“现下姑姑应当去皇后那里禀告,沁姑娘于七月初三侍候陛下,如今已有三月,月事未至,事关皇家血脉,梨园不敢擅作主张,还请皇后娘娘示下。”

管事姑姑此时早就喜上眉梢,忙不迭地点头,又唤侍女们来搀扶沁儿,自己忙整理仪容,正要出门时,回头十分满意地看了一眼姚今,“平日里不见你只言片语,今儿倒是说的句句在理,若能为沁儿挣得一个前程,这梨园里的人也算是有去处了。”

姚今微微一笑,仍是一揖,柔声道,“若是能由此保住梨园,姑姑也可继续在这里教导我们,不必回太常寺为那韩大人做事了。”

管事姑姑一想到平时每次遇到太常寺正卿韩靖,他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阴险样子,不禁背后一凉,摇摇头,赶紧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