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金瓶梅 > 第三十回 蔡太师擅恩锡爵 西门庆生子加官

能通风鉴,善究子平。观乾象,能识阴阳;察龙经,明知风水。五星

看花又湿苍苔露,晒向窗前趁晚晴。

过了两日,却是六月初一日,天气十分炎热。到了那赤鸟当午的时候,一轮火伞当空,无半点云翳,真乃烁石流金之际。有一词单道这热:

闺中只是空相忆,魂归漠漠魄归泉。

话分两头。却表来旺儿往杭州织造蔡太师生辰衣服回来,押着许多驮垛箱笼船上,先走来家。到门首,下了头口,收卸了行李,进到后边。只见雪娥正在堂屋门首,作了揖。那雪娥满面微笑,说道:“好呀,你来家了。路上风霜,多有辛苦!几时没见,吃得黑胖了。”来旺因问:“爹娘在那里?”雪娥道:“你爹今日被应二众人,邀去门外耍子去了。你大娘和大姐,都在花园中打秋千哩。”来旺儿道:“啊呀,打他则甚?”雪娥便倒了一盏茶与他吃,因问:“媳妇子在灶上,怎的不见?”那雪娥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的媳妇子,如今还是那时的媳妇儿哩?好不大了!他每日只跟着他娘每伙儿里下棋,挝子儿,抹牌顽耍。他肯在灶上做活哩!”正说着,小玉走到花园中,报与月娘。月娘自前边走来,来旺儿向前磕了头,立在旁边。问了些路上往回的话,月娘赏了两瓶酒。吃一回,他媳妇宋蕙莲来到。月娘道:“也罢,你辛苦了,且往房里洗洗头面,歇宿歇宿去。等你爹来,好见你爹回话。”那来旺儿便归房里。蕙莲先付钥匙开了门,又舀些水与他洗脸摊尘,收拾褡裢去,说道:“贼黑囚,几时没见,便吃得这等肥肥的。”又替他换了衣裳,安排饭食与他吃。睡了一觉起来,已是日西时分。

却说西门庆席上,见女婿陈敬济没酒,吩咐潘金莲去递一巡儿。这金莲连忙下来,满斟杯酒,笑嘻嘻递与敬济,说道:“姐夫,你爹吩咐,好歹饮奴这杯酒儿。”敬济一壁接酒,一面把眼儿斜溜妇人,说:“五娘请尊便,等儿子慢慢吃!”妇人将身子把灯影着,左手执酒,刚待的敬济将手来接,右手向他手背只一捻,这敬济一面把眼瞧着众人,一面在下戏把金莲小脚儿踢了一下。妇人微笑,低声道:“怪油嘴,你丈人瞧着待怎么?”两个在暗地里xx顽耍,众人倒不曾看出来。不料宋蕙莲这婆娘,在[木鬲]子外窗眼里,被他瞧了个不耐烦。口中不言,心下自忖:“寻常在俺们跟前,到且是精细撇清,谁想暗地却和这小伙子儿勾搭。今日被我看出破绽,到明日再搜求我,自有话说。”正是:

这蕙莲在席上站了一回,推说道:“我后边看茶来,与娘们吃。”月娘吩咐道:“对你姐说,上房拣妆里有六安茶,顿一壶来俺们吃。”这老婆一个猎古调走到后边,玉箫站在堂屋门首,努了个嘴儿与他。老婆掀开帘子,进月娘房来,只见西门庆坐在椅子上吃酒。走向前,一屁股就坐在他怀里,两个就亲嘴咂舌做一处。婆娘一面用手攥着他那话,一面在上噙酒哺与他吃。便道:“爹,你有香茶再与我些,前日与我的都没了。我少薛嫂儿几钱花儿钱,你有银子与我些儿。”西门庆道:“我茄袋内还有一二两,你拿去。”说着。西门庆要解他裤子。妇人道:“不好,只怕人来看见。”西门庆道:“你今日不出去,晚夕咱好生耍耍。”蕙莲摇头说道:“后边惜薪司挡路儿──柴众。咱不如还在五娘那里,色丝子女。”于是玉箫在堂屋门首观风,由他二人在屋里做一处顽耍。

坐立频摇腿,无人曲唱低。

海棠枝上莺梭急,翡翠梁间燕语频。

不说金莲独宿,单表西门庆与李瓶儿两个相怜相爱,饮酒说话到半夜,方才被伸翡翠,枕设鸳鸯,上床就寝。灯光掩映,不啻镜中鸾凤和鸣;香气薰笼,好似花间蝴蝶对舞。正是:今宵胜把银缸照,只恐相逢是梦中。有词为证:

;冬赏藏春阁,白梅横玉。更有那娇花笼浅径,芳树压雕栏,弄风杨柳纵

一日,玳安骑马打狮子街过,看见李瓶儿门首开个大生药铺,里边堆着许多生熟药材。朱红小柜,油漆牌匾,吊着幌子,甚是热闹。归来告与西门庆说──还不知招赘蒋竹山一节,只说:“二娘搭了个新伙计,开了个生药铺。”西门庆听了,半信不信。

抢过雄州地界,兵部王尚书不发救兵,失误军机,连累朝中杨老爷,俱被

蝉鸣。解使佳人心颤,惯能助肾威风。号称金面勇先锋。战降功第一,扬

柳争辉。鱼龙沙戏,七真五老献丹书;吊挂流苏,九夷八蛮来进宝。村里

花子虚打了一场官司出来,没分的丝毫,把银两、房舍、庄田又没了,两箱内三千两大元宝又不见踪影,心中甚是焦躁。因问李瓶儿查算西门庆使用银两下落,今还剩多少,好凑着买房子。反吃妇人整骂了四五日,骂道:“呸!魉魉混沌,你成日放着正事儿不理,在外边眠花卧柳,只当被人弄成圈套,拿在牢里,使将人来教我寻人情。奴是个女妇人家,大门边儿也没走,晓得甚么?认得何人?那里寻人情?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替你添羞脸,到处求爹爹告奶奶。多亏了隔壁西门大官人,看日前相交之情,大冷天,刮得那黄风黑风,使了家下人往东京去,替你把事儿干得停停当当的。你今日了毕官司,两脚站在平川地,得命思财,疮好忘痛,来家到问老婆找起后帐儿来了,还说有也没有。你写来的帖子现在,没你的手字儿,我擅自拿出你的银子寻人情,抵盗与人便难了!”花子虚道:“可知是我的帖子来说,实指望还剩下些,咱凑着买房子过日子。”妇人道:“呸!浊蠢才!我不好骂你的。你早仔细好来,[囗禾]头儿上不算计,圈底儿下却算计。千也说使多了,万也说使多了,你那三千两银子能到的那里?蔡太师、杨提督好小食肠儿!不是恁大人情,平白拿了你一场,当官蒿条儿也没曾打在你这忘八身上,好好儿放出来,教你在家里恁说嘴!人家不属你管辖,你是他甚么着疼的亲?平白怎替你南上北下走跳,使钱教你!你来家也该摆席酒儿,请过人来,知谢人一知谢儿,还一扫帚扫得人光光的,到问人找起后帐儿来了!”几句连搽带骂,骂的子虚闭口无言。

秀帘琐闼私相觑,从此恩情两不忘。

颜色大。绝品清奇,难描难画。口里儿常时呷,醉了时想他,醒来时爱他。原来一篓儿千金价。”

舞回明月坠秦楼,歌遏行云遮楚馆。高低紧慢按宫商,轻重疾徐依格调,

氏。因有膂力,本县参做都头。因公差回还,祭奠亡兄,见嫂潘氏不守孝

无形无影,非雾非烟。盘旋似怪风侵骨冷,凛冽如杀气透肌寒。昏昏

写就,叠成一个方胜儿,封停当,付与玳安收了,道:“好歹多上覆他。待他生日,千万来走走。奴这里专望。”那玳安吃了点心,妇人又与数十文钱。临出门上马,妇人道:“你到家见你爹,就说六姨好不骂你。他若不来,你就说六姨到明日坐轿子亲自来哩。”玳安道:“六姨,自吃你卖粉团的撞见了敲板儿蛮子叫冤屈──麻饭胳胆的帐。”说毕,骑马去了。

且说他母舅张四,倚着他小外甥杨宗保,要图留妇人东西,一心举保大街坊尚推官儿子尚举人为继室。若小可人家,还有话说,不想闻得是西门庆定了,知他是把持官府的人,遂动不得了。寻思千方百计,不如破为上计。即走来对妇人说:“娘子不该接西门庆插定,还依我嫁尚举人的是。他是诗礼人家,又有庄田地土,颇过得日子,强如嫁西门庆。那厮积年把持官府,刁徒泼皮。他家见有正头娘子,乃是吴千户家女儿,你过去做大是,做小是?况他房里又有三四个老婆,除没上头的丫头不算。你到他家,人多口多,还有的惹气哩!”妇人听见话头,明知张四是破亲之意,便佯说道:“自古船多不碍路。若他家有大娘子,我情愿让他做姐姐。虽然房里人多,只要丈夫作主,若是丈夫喜欢,多亦何妨。丈夫若不喜欢,便只奴一个也难过日子。况且富贵人家,那家没有四五个?你老人家不消多虑,奴过去自有道理,料不妨事。”张四道:“不独这一件。他最惯打妇煞妻,又管挑贩人口,稍不中意,就令媒婆卖了。你受得他这气么?”妇人道:“四舅,你老人家差矣。男子汉虽利害,不打那勤谨省事之妻。我到他家,把得家定,里言不出,外言不入,他敢怎的奴?”张四道:“不是我打听的,他家还有一个十四岁未出嫁的闺女,诚恐去到他家,三窝两块惹气怎了?”妇人道:“四舅说那里话,奴到他家,大是大,小是小,待得孩儿们好,不怕男子汉不欢喜,不怕女儿们不孝顺。休说一个,便是十个也不妨事。”张四道:“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此人行止欠端,专一在外眠花卧柳。又里虚外实,少人家债负。只怕坑陷了你。”妇人道:“四舅,你老人家又差矣。他少年人,就外边做些风流勾当,也是常事。奴妇人家,那里管得许多?惹说虚实,常言道:世上钱财傥来物,那是长贫久富家?况姻缘事皆前生分定,你老人家到不消这样费心。”张四见说不动妇人,到吃他抢白了几句,好无颜色,吃了两盏清茶,起身去了。有诗为证:

西门庆从后门过来,妇人接着到房中,道个万福坐下。原来妇人自从武大死后,怎肯带孝!把武大灵牌丢在一边,用一张白纸蒙着,羹饭也不揪采。每日只是浓妆艳抹,穿颜色衣服,打扮娇样。因见西门庆两日不来,就骂:“负心的贼,如何撇闪了奴,又往那家另续上心甜的了?把奴冷丢,不来揪采。”西门庆道:“这两日有些事,今日往庙上去,替你置了些首饰珠翠衣服之类。”那妇人满心欢喜。西门庆一面唤过小厮玳安来,毡包内取出,一件件把与妇人。妇人方才拜谢收了。小女迎儿,寻常被妇人打怕的,以此不瞒他,令他拿茶与西门庆吃。一面妇人安放桌儿,陪西门庆吃茶。西门庆道:“你不消费心,我已与了干娘银子买东西去了。大节间,正要和你坐一坐。”妇人道:“此是待俺娘的,奴存下这桌整菜儿。等到干娘买来,且有一回耽搁,咱且吃着。”妇人陪西门庆脸儿相贴,腿儿相压,并肩一处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