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弘业一脸嫌弃的瞪了她一眼:“我的眼睛不瞎,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平时走路这姿势?不扶着我肩膀,一会儿看你怎么过地上的那个坑。”

黄帅的表情有些尴尬,很显然让杜鹃负责断后这件事并不是他的初衷,他只是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一层罢了,现在被唐弘业和吴哥这么一说,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赶忙转过身去,又想把杜鹃拉到前头来,被杜鹃拒绝了。

走了一圈之后,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三个人返回到农家乐,店主给他们留了一些饭菜,跟丰盛是绝对不沾边的,也只能说是可以入口的手艺而已,好在三个人都不是特别挑嘴的人,随便吃一口,肚子不饿就可以了,吃罢了饭便又回到房间里,把现在手头掌握的情况进行了一番汇总和梳理,他们都觉得已经隐隐有了方向,只是差一些能够起到关键性作用的证据。

这三个女孩子不管是年龄、相貌,还是性格和职业都完全不一样,但是在和尹湄通电话的时候,她们都向尹湄提供了非常大同小异的信息,似乎她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才是丁正青的女朋友,并且等到以后时机成熟了,丁正青就会跟自己结婚,他们之间的爱情是牢不可破的。当被尹湄问起来,最近一段时间丁正青都没有怎么跟她们联系,她们有没有感到奇怪的时候,这三个女孩子给出的答案也着实让尹湄大吃了一惊。那个化妆品销售和保险业务员都表示,丁正青是受了他父亲的委托,回老家去盖别墅的,准备回头送他们二老荣归故里,衣锦还乡,去老家乡下享清福,过舒舒服服的安静日子,因为那边信号差,事情又多,所以丁正青没有办法跟她们频繁联系,反正原本丁正青忙于工作和家族生意,也不是跟她们一直比较黏在一起的状态,所以她们都对这种尽快表示没有意见,并且这中间丁正青还分别带她们开车去丁正青的老家转一转,看一看过,只不过因为想象当中华丽的大别墅都还没有建起来,所以这两个女孩子都没有太大的兴趣花很多时间逗留在村子里,丁正青就又把她们给送走了。

唐弘业一见盛兴旺老婆回来之后两个人那个状态,就知道之前小沈说的不假,现在这两个人斗鸡一样的姿态,继续逗留下去恐怕也只能是听他们吵来吵去,互相泼脏水,于是便向盛兴旺表示了一下,准备告辞了。盛兴旺当然巴不得这三个人赶紧离开,于是格外热情的送他们出门,还一直叮嘱他们,自己的老婆疯疯癫癫的,说起话来根本就不能作数,让他们无论如何不要往心里去。

“说就说,”盛兴旺好像把心一横似的,“反正我还是先把话说前头,以前我是做过错事儿,但是就那么两次,我可真的是一点儿也没害过那个人啊,人和牲口的我还是心里有数儿的,弄死几条鱼一条狗的,那就:“就他出事之前,都已经跟我说的好好的了,等他把婚事儿办完了,到时候是丁康强跟他老婆两个人留在村子里养老,丁正青还得回去,到时候市里头那边的事情就是他做主,他说了算了,我说我现在岁数也不算小了,马上也是快要五十岁的人,家里也没有几亩地,想要让他给我安排一个营生,然后他答应了,我俩都说好了的!所以你们看看嘛,他出了事儿,我损失大着呢,我是最最不希望他有什么事儿的人!本来我都已经给自己解决了以后的事了——我跟他去市里,给他当司机,开个面包车到处跑一跑,进进货拉拉货什么的,又能赚钱,又能躲开我老婆天天骂东骂西的,结果现在可好了!他一死,我原本都说妥了的营生又没了!所以说啊,我这运气怎么就那么不好呢!干什么都不成,靠人人跑,靠山山倒!”

杜鹃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觉得有那么一点毛毛的,不敢有什么犹豫,赶忙就紧跟着唐弘业的脚步继续朝前走,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始走起了下坡路,然后来到了距离村子居民比较多的区域并不算远的一条小路旁。尽管树林里面十分的阴凉,但是被那条黑蛇吓到过之后,杜鹃还是结结实实的出了一身的汗,感觉浑身上下的衣裤好像都被汗水黏糊糊的贴在了身上,三个人回了农家乐,唐弘业和黄帅去弄点东西吃,杜鹃也没有什么胃口,就先去冲个凉,换一身衣服,等她洗漱完毕,整个人都清爽舒服多了,刚回到房间,黄帅就过来了。

一行人来到车子附近,唐弘业也正好从林子里面回来了,他在a市公安局工作已经很久了,平时又是那种性格特别外向爱说话的类型,所以和其他总能打交道的部门的同事都非常熟悉,看到过来的几个人便同他们嘻嘻哈哈的打了招呼,刑技的人询问了一下这边的大概情况,唐弘业就把之前黄帅告诉的,还有他方才自己发现的都跟其他人交流了一下,之后刑技的同事们就开始了对车子以及周围的勘验检查,唐弘业到一旁去把自己去到林子里面的观察发现和杜鹃他们说了说。

“那咱们现在就到路边去迎一迎吧,我估计也用不了太久其他人就能到了,”黄帅等唐弘业走了,示意了杜鹃一下,和她肩并肩朝那条支离破碎的小路方向走去,“你在这边住着还习惯吧?喏,我也不知道你还需要在这儿留多久,来的时候顺路在路边的超市里头买了个这个东西,你看看合用不合用。”

“可是你不是希望丁正青拒绝帮你安排工作的事儿么?听你方才说的那个过程,你和丁正青除了因为自尊心的问题彼此争执了,对于是不是还继续给你介绍工作可没有达成共识啊。”

他又一次忽然打住,把声调降得比先前更低了一点:“都是被他妈给惯坏了!从小就是,说不得碰不得的,所有优点都是随她,所有缺点都是随我,所以我要是说我儿子一点不好,我老婆就蹦出来先把我骂一顿,说是我们家根儿上就有问题,结果这天长日久的,就把我儿子给惯坏了!要不是他妈那么惯着他,你说哪家的孩子,都考了两年了,屁的大学也考不上,还能好意思非闹着要复读再考第三回?我不是没劝过他,我说你得脚踏实地的,老老实实的,不能成天就想着做梦一样的事儿!真不是读书那块料,你还不如去学个手艺,或者干脆出去找个地方打工,争取进个好一点的厂子,工资也不比那有些大学生低,起码自己养活自己,也没啥不好,他同班同学人家能考上大学的,都读了一半了,他就干脆上班,然后过两年岁数差不多了,找个对象结婚生孩子,那不就追上人家进度了么!

“欸!欸!那肯定的,我也不想啊,这次我有一说一,问一答十!”丁康顺生怕自己表现的不够有诚意,搜肠刮肚把他自己认为差不多能表达自己态度的话都给说了出来,“是这么回事儿,我承认,昨天我一大早上去找你们,确实是想要吓唬吓唬你们,让你们觉得我理直气壮,可能就不会老盯着我了……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前天你们的人过来我们家问我丁正青的事儿,真的差一点把我给吓死,过后我老婆把我给骂了一顿,说我当初去丁正青那里丢人现眼,现在丁正青短命,出了事儿了,我还把警察给招惹来了,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想了那么个馊主意,先下手为强,跑去找你们算账,让你们觉得我不心虚。”

两个人走到丁康顺家屋门口的时候,不等他们准备敲门,屋里一推门出来一个中年女人,中等身高,身材消瘦,躺着一头染成黄色的小卷发,眉毛纹得非常纤细上挑。她一出门看到门外有两个陌生人,也吓了一大跳。

还好他们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挑嘴儿的人,尽管粥有点稀,咸菜又有点咸过了头,馒头因为反反复复在蒸锅里热了太多会,边上都被蒸馏水泡软了,他们也并没有挑三拣四的不肯动筷子,还是默默的吃起来。

text-align:center;

田福光脸上刚刚褪下去的血色又因为杜鹃这一番话,一瞬间都涌了上来,他眼珠子瞪得老大,好像是随时随地要冲着杜鹃发飙似的,杜鹃心里也有点犯嘀咕,怕自己的判断是错的,激怒了田福光,但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所以她也只能梗着脖子,表现出非常有底气,非常坚定的样子。

“你打算让他怎么给你个交代呢?”唐弘业问。

唐弘业和杜鹃按照店主给指点的路线倒是没用多久就找到了田福光家的那一栋房子,杜鹃留意到这里距离丁康强家的老房子又很远的一段距离,但是背后靠着一个小山坡,山坡上是一片树林,所以她也不确定越过这个小山坡会不会是去往丁康强家老房子的一段近路。

如果说先前的那些杜鹃还都可以忍一下,最后的这一次可真的是玩笑开大了,她不得不窘迫的一下午都坐在湿漉漉的坐垫上面不敢起来,裤子上面被染了一大片鲜红鲜红的钢笔水,到了放学也不知道该怎么起身走出去,急的杜鹃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唐弘业见状,当然不会想要那么轻易的就把对方给放跑了,于是赶忙把腿就追,他对自己跑步的速度向来是很有信心的,所以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会追不上前面的那个人,但是他追出去几十米之后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对于这个村子里的路况并不是非常的熟悉,白天还算没问题,到了夜里,四周都是乌漆墨黑的,村舍也只能看清模糊的轮廓,那个飞快逃跑的人并没有选择一直在大路上奔跑,而是灵活的在各个小路岔路当中钻来钻去,唐弘业虽然没有被甩掉,但是也并没有如同预期之中的那样顺利的很快把那个人给追赶上。

“什么意思?什么叫如果顺利的话回去你就搬家?”唐弘业皱了皱眉头。

“住!”

“这个呢,我确实看到过丁康强的那个堂哥前阵子往我们村跑过几次,都是无意当中看到的,他好像是想要偷偷摸摸的过来,每次都弄个什么草帽啊,墨镜啊什么的,反正神秘兮兮的。”沈村长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原本出于私心没有主动提供出来的东西自然是藏不住了,并且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口,也让他多少觉得有些尴尬和不自在,“我头几次也没认出来,看到有人在丁康强他们家老房子出入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那个丁正青回来以后也是挺能张罗的,不管是找来商量包工程的人,还是以前的老邻居亲戚什么的,每天只要他在家的时候出出入入的从来都没缺过人,后来是有一次我看到那个人带这个草帽低着头,急急忙忙的从丁康强老房子的院子里头出来,一路小跑的就走了,然后丁正青跟在后面骂骂咧咧的说的话挺难听,我也没好意思去细问,毕竟我跟他们家的关系也就普普通通,没有多好,打听多了怕人家也觉得烦得慌。”

丁康顺对于这样的答复当然是不怎么满意的,于是眉头一皱,把自己方才颠来倒去说过好几次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别拿这含混话来糊弄我,我跟你们说的很清楚了啊,我们家跟丁康强他们家根本没有来往,也不走动,人家那种有钱人我们高攀不起,他们那种为了发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人家,我们也不稀罕跟他们打交道!反正我把话撂在这儿,你们爱找谁查找谁查去,别去我们家那边搅合,我们家跟丁康强他们扯在一起都觉得耻辱!要是你们再跑去,让左邻右舍乡里乡亲的对我们家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我就跟你们没完!而且再有下一次,我可不敢保证我们家还会像昨天对你们那么客气了,你们记住了,我认真的!”

“怎么好好说!我好说好商量的回头你妈又觉得是我窝囊,没能耐,没脾气!不行,今天我就非得好好说道说道不可!”丁康顺咬牙切齿的说,腮帮子上的咬肌都鼓了起来,架势摆得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眼下丁康顺已经走到了剧里他们十米八米开外,他的相貌和表情已经可以被清晰的看到,他也显然已经看到了黄帅和尹湄,这在他的脸上都清清楚楚的“写”着呢,那紧皱的眉头,剧烈起伏的胸口,还有在身侧紧绷的双臂和握成拳头的双手,这些都充分了表达着他的不悦,甚至可以说是气愤,并且看起来他非但不想掩饰,还恨不得让所有看得到他的人全都注意到这一点。只是,他这么做的时候显得非常刻意和直白,反而给了人一种虚张声势的感觉。

姚忆丹的母亲在一旁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也亏得是现在出的事,要是登记结婚之后……那咱们闺女不就白白守了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