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房门后扑鼻一股霉味,夹杂着多年不沾人气的阴冷,我感觉自己不像是推开了家门,而是推开了一扇坟墓的门。

那张干瘪可怕的,来自几千年前坟墓里的脸。

我伸手在窗玻璃上敲了敲。

“停在这里吗小姐?”车子到门口减速,司机问我。

招牌是簇新的,店面也是,同我记忆中的那家已经完全不同。唯一没变的是它仍几十年如一日卖着中式点心,店名改得很现代,叫狸宝专卖。

出去之后再无任何动静,想来可能那些袭击者已经跑远,但仍不敢大意,我趴在地上一点一点朝不远处躺在地上静止不动的老人爬过去。

最后他们终于将那块白布从我身上取了下来,在我被他们无比慎重地从板上抬起,再轻轻放入那口巨大的,漆黑色的石头棺椁里的时候。

祭台设在一间密闭的房间里,房间就在制作木乃伊那间屋子的隔壁,一样大小,四周也画满了各种神像和祭祀的场景。所不同的是它天花板上开着很多通气口,我想那是为了排遣掉周围大把大把不停燃烧着的香料的缘故,整个房间因此被熏得很黑,并且充满了那些香料甜腻浓烈的味道。

这么做的时候我一直望着那些人。

这动作一结束,等在边上的人立刻围拢了过来,那些衣着庄严,面无表情的祭司们。他们迅速解开了“我”的衣服,然后用丝棉沾着盛放在玉石托盘里的水,开始一遍遍擦洗“我”的身体,并且用一种散发着浓重香味的油脂涂抹“我”全身。

虽然此时看起来,同木乃伊新生的皮肤相比,这只手更为粗糙,尤其是拇指同食指之间,包裹着一层很厚的茧,令他手指看起来甚至有点变形。但并不妨碍我轻易辨认出它的形状,特别是中指上那枚戒指,通体雪白,上面镶嵌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这东西同油王给我的照片上那枚戒指的样子一模一样。

那瞬间娭毑嘴里一声闷哼,触电般朝后退了几步,指着他惊叫:“妹坨……活……活尸啊……活尸啊!”

“那你知不知道她刚才给你涂了什么东西。”

她抬起头。

直到我把最后一块蛋糕塞进嘴里,他才又道:“你惹上什么人了。”

“但我从没有进去过。”

只是一双褪掉了旧皮的手,光滑的皮肤下经络凸显,这使得那十根修长的手指看起来遒劲有力。所以我下意识摸了摸裤袋,继而发觉他再次朝我看了一眼。

“你最好不要碰到伤口。”朝墙上看了一眼后小默罕默德对我道。

既然他这么讲,我也就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摸出从老默罕默德店铺里找来的那枚圣甲虫,走到工作台前坐下看了起来。

“不知道,我只知道老默罕默德死得很恶心。”

一边走一边小心避开那些随时从角落里窜出来的老鼠,它们个头很大,被咬一口可不是。这样大约走了几分钟的时间,我终于看到了那扇包裹着厚厚一层锈斑的金属门。

遗憾的是这些照片告诉我的东西并不比没看到它们前增加多少。

照片很旧,泛黄并且发脆,以致令它看起来有些模糊。但并不妨碍我一眼辨别出它上面那间石室的特殊布局。

这东西拿出来后,我握在手里反复看了又看。它的功能我在店里就跟营业员具体了解过了,并且有点佩服其设计者在那种方面“别具一格”的灵感。虽然我想象不出两人做口爱的时候,一方套着这种东西到底会使自己产生出怎样特殊的快口感,但我知道,它对我而言将会很有用。

他毫无防备,或许因为我在他眼里是只已经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老鼠。所以这一脚踢得他措手不及。

我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无论是对着摄像机,还是对着我,他可能只是凭着记忆以及一种敏锐的直觉来感应方位。我把刀重新放进了抽屉,锁好。自从昨晚的袭击之后,我和小默罕默德就把所有原本散放在工作台上的器具全部都收了起来,以防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祭祀……这里头少说有三十个人。”

我拖了张凳子坐下,将它牢牢缠裹在外面的油布一层层揭开。

当时我就傻住了,好像被一下子切掉了所有反射神经一样,我看着那些急速朝我飞刺过来的东西,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几乎能感觉那些锐利的锋芒刺过风朝我身体直逼了过来,本来想让身体退缩一下的,可没想到反而朝那方向迎了过去,这就是该死的人条件反射出来的误差。

边想,我边靠着印象朝停车的地方摸了过去,可是没等走出这座破庙的范围,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一路传了过来,近了能听到一阵阵粗重的喘气,带着某种绝望般的窒息感。

而那类人必然掌握着不少关于那座坟墓的秘密,虽然之前我对此毫无兴趣,可现在不得不承认,现在我对它好奇极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极想亲自去那座坟墓走一遭。

我抬头朝边上那个多嘴的酒保看了一眼,他耸耸肩,丢下我和这个开始变得危险起来的男人一个人回了吧台,就跟刚才把我丢给那些俄国佬时一样若无其事。

酒保被他们的声音吵醒,打了个哈欠给他们端上奉送的那份沙漠红。倒酒的时候有两个人朝我这里看了一眼,然后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片刻,一人拿着一杯酒朝我这里走了过来。

他正看着那些在不断恢复正常的数据,听我这么问,回头瞥了我一眼,那神情似乎在说我问得有点多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点。不过就我所知,那可能性很小,除非他们的人和当时的赫梯人也就是现在的土耳其人联姻。”

我的实验室有两层,地上一层,地下一层。为了安全起见。

突然一阵巨响,我上面那张桌子被掀翻了,紧接着一股熟悉的中药似的味道朝我直逼了过来,我刚控制不住一声尖叫,喉咙再次被五根冰冷干硬得仿佛死物般的手指紧紧扣住。

它去哪儿了?是仍在密封舱里,还是因为体温太低的关系用夜视镜根本没办法区分出来。

回答得非常肯定,我想他这会儿心里一定高兴疯了。

却在这时脖子上蓦地一松,一大口气立刻被我张大了的嘴猛地吸了进去,呛得我直翻白眼。

“不管会出现什么问题,它已经是个奇迹了。”我没有他那么兴奋,因为它不是我预期所要的,并且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现在开始我要考虑的问题太多了,多到我宿醉的头脑变得有点不太好使。我想我可能需要睡上一会儿,然后才有精力去想接下来怎么办。所以看到小默罕默德重新穿上了除菌服,我就把自己的那件脱了下来,对他道:“那你先去看着它吧,我到办公室睡一会儿。”

我不敢置信,并且把手再次探到了木乃伊的鼻梁下。

这让我感到有些疑惑。

“之后你猜我看到了什么。”说到这里他再次我问。

我坐□,按着他的手势朝显微镜里看了过去。

疯狂的结果就是第二天被疯狂的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我的头和身体痛得疯狂。

“你知道我们没法同那种地方做交易,亲爱的。”最终咳嗽了两声,他悻悻然对我道。这一两年里他的脾气的确同我刚接触他时改观了不少,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于是我安慰道:“也许坟墓里其它的陪葬品能弥补你的损失。”

“是的。”

那叫我怎么找?

这话令他目光微微一闪。

似乎想说什么,但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一阵,他一句话也没说,将目光转向一边。

“介意谈谈她么。”于是我再道。

“谁。”

“那个女人,那个和我很像的女人。”

他再次朝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