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只尽自己最快的速度一口气冲到了实验室外间的门口处,掏出口袋里的磁卡用力一插。

过了会儿听见他问了句:“你刚才对它做过什么了。”

看起来情况相当不妙。我会研究尸体,但我不是个医生,因此面对这种局面,我一下子有点手足无措。只凭着本能拔掉了它脸上的氧气罩,既然没法呼吸,那带着它也是没什么用的,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阻碍了它的呼吸。

但它的心跳和呼吸是实实在在的。

一时脑子有点运转不过来,甚至因为肾上腺素的突然激升而变得有点发晕,我咬了咬牙把手移到木乃伊的胸口处,按住了那个仍持续不断跳动着的部位。

“当然,”密封舱的灯光随着周围设备的激活而逐一亮起,于是那具令小默罕默德一晚上没睡着的木乃伊很清晰地出现在了监视器的屏幕里。“不然我带它回来干什么。”

注意,是永生,而不是再生。这是又一点同传统教义所相违背的地方。

“哈瓦日?”于是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老大刚回纽约。”嘈杂的音浪声里酒保大声告诉我。我点点头,抽出一支烟在吧台附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当然我并不介意。小默罕默德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好人,无论在学校里还是在这鱼龙混杂的圈子里,所以他必然会因为我的行为而生气。因为我的行为不单叛变了这个圈子,同时也等于叛变了他这个拿我工资的合伙人。

“我知道,它确实是有点味道……”老默罕默德心里想的显然和我不太一样。他有点拘谨地观察着我的表情,并且有点拘谨地斟酌着自己的话语。“你有没有留意到它的衣服,我亲爱的,你见过这种式样么。”

有了灯可以看清这间铺子虽然很窄,却很深,在通过了一扇挂着毛毡的小门之后,里面有一条细长的走廊一直往前延伸直至一个狭窄的转角。过了转角是个小仓库,堆着很多积满了灰尘的旧料子和干货。推开堵在西面墙角的一堆料子后露出一层不那么光洁的地板,老默罕默德放下灯把它掀起来,那底下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阶梯和通道。

听起来确实很诱人,并且合同上他给我开出的那笔报酬的数字,足以让我在世界上任何一座为有钱人而设的城市里过上一段足够奢侈的生活。这不能不说是种相当大的诱惑,尽管他让我替他寻找的,是现今被埃及政府查得极严的木乃伊。

为什么?

见状我不假思索就把手里的杠铃朝它扔了过去,可惜被手汗滑了一下,那杠铃砸偏了,被它一闪身轻巧躲了过去。而这一闪身恰好给了我一个机会,我迅速扑出角落,朝那鬼东西挪出来的空地直奔了过去,一口气冲过它的身体,奔向前头更宽敞的地方。

我想奔进密封舱。那舱门内部有插销,没了电子锁的功能,我可以靠着这东西把那怪物同我隔绝开来。可是眼看着门就在咫尺之间的距离了,我后背突然猛地一痛,一些尖锐的、仿佛干树枝似的东西抓住了我。

继而力量一转,我被重重甩了出去。

直甩到斜对面我的办公桌上,头不偏不倚撞到桌角,几乎立时昏了过去。只觉得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涌出来,但顾不得擦,我使劲朝桌底下一钻,因为那地方除了电脑的机箱外,有一只三层抽屉的矮柜。

迅速拉第一格抽屉我朝里头一阵摸索,但里头除了纸什么也没有。赶紧拉开第二格,谁知手还没来得及伸进去,我脚脖子上突然骤地一紧,继而一股巨大的力量扯着我就往外拖。

我忙死拽住桌腿。手指因着这股猛力被拉得生疼,我只能咬牙强忍着,一边腾出一只手伸进抽屉继续翻。却他姥姥的依旧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有!

砰!

突然一阵巨响,我上面那张桌子被掀翻了,紧接着一股熟悉的中药似的味道朝我直逼了过来,我刚控制不住一声尖叫,喉咙再次被五根冰冷干硬得仿佛死物般的手指紧紧扣住。

不知是疼痛还是突来的巨大恐惧,就在那些手指即将收紧的刹那,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迅速掰开了它们,然后猛拉开第三个抽屉朝里头一阵乱掏,终于在身后那鬼东西再次抓住我的瞬间,被我一把摸到了一样手电大小的坚硬的东西。

随即猛一扭身,我一下卸开了对方手指施加在我身上的力量,继而腿一伸一脚朝它胸口踹过去。

可能没防备我会反击,那鬼东西似乎愣了下,因此被我踢了个正着。

这对我来说真是个天赐的契机。虽然我的力量并没能把它踢倒,但它还是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两步,而这正好是我所想需要的。就在它刚稳住身形再次朝我抓过来的时候,我就地一骨碌滚到了它脚下,将手里的东西朝它脚脖子上猛地一插。

那东西迅速蹦出一道蓝光,随即啪的一声脆响,那木乃伊仿佛触电般的一弹而起,然后重重朝后倒了下去。

错了,不是仿佛,而是确实。

拿在我手里的,是前阵子这个区的警察署长送我的电子防暴器。因为我给他弄到了一样比较稀有的,并且比较难搞的好东西,所以他一高兴,把这件警察专用的防暴器给了我。

这东西也就手电筒那么大,却有九十万伏特的超强电力,任凭多大块头一个人,被这样东西一击,怎么也都是扛不住的,何况一具脆弱的,刚刚复活了不久的木乃伊。

它跌倒在了地上,腿因着剧烈的麻痹而抽搐着,喉咙里发出了一些模糊不清的沙哑声音。

我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更不想给它再次站起来的机会。于是迅速走到它面前,我将手里的防暴器开关再次打开,然后插向了它的脖子。

人体最脆弱的部位,对于一具木乃伊来说,尤其如此。

于是一声爆裂般的声响过后,它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尸体般静躺在了我的脚下,也不知道是真的死了,还是暂时的昏迷。

无论怎样它只怕脑子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因为我用了最大的功率,

而防暴器亮蓝色的光依旧还在两根电击片间闪烁着,仿佛我手里握着一把完美的闪电。这感觉真是好得无与伦比,对于我这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来说。

这时哐啷一声巨响,外间的电子门被破开了。“a!!”随即我听见小默罕默德吃惊的大吼声:“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

“那为什么断电了?!”

“我是说我没事,”一边回答,我一边走到总闸前把电门一个个拍开:“不过我好像不小心把那鬼东西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