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衫正心存侥幸的欣赏着自己的新发髻，曾妈嘀咕像一朵黑云，罩在紫衫的头顶，紫衫盯着铜镜中高贵端庄的自己，眼底也有一丝忐忑。
赵姨娘满头雾水，目光冷冷看着顾氏，韩姨娘满脸焦忧，拿着帕子的双手紧张的焦来绞去，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些什么，方姨娘看着满屋子跪倒的丫鬟婆子，微微后退了几步，唯恐引火烧身，目光却还不时瞄向那支掉落在地的满天星金丝铰花。
“那自然，今年我们家二爷荣升了嘛，自然要好好庆贺一番我还听说……”杨妈妈和春暖又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起了往常过年的事情，两个人说说笑笑，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神色，紫苑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微笑着静听，她们也偶尔问起一些紫苑以前那地儿过年的习俗，紫苑就淡淡回应，反正都是一个国家，各地的习俗也是大同小异。
看到绣娇紧抿着嘴没有吭声，绣媚又压低嗓音凑近了说，“以前你我都是老太太屋里的，不如，你去求求老太太，看能不能有些转圜的余地？”
“五小姐，甜橙已经剥好了，您尝尝看。”春暖的声音突然在屋子里响起，也是这声音将紫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紫苑这才发现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时竟然有点湿润了，不想被春暖发现自己的异常，忙地擦了眼睛走到桌子边拿了一瓣橘红的橙子，坐回暖炕，一边看着春暖坐在下面剪大红窗花，一边放了橙子在嘴边细细的吃起来。
“多谢太太”韩姨娘感激的垂下腰肢。
“你这话怎么说？我怎么觉着你好似也被这一两件小东西的小恩小惠给蒙蔽了心眼呢？”老太太睁开了眼睛。
紫菱脸上挤出的笑容，比苦水还要酸三分。
不止紫菱诧异，就连紫苑也觉得奇怪，好端端的，紫玉发出这样的感慨做什么
紫苑侧首瞥了眼身后的跟着的二婢，一眼就看见蓝云正勾着头拉着春暖好像在跟春暖打听些什么事情，跟紫苑和紫玉的距离拉得有些大，瞧春暖那样子，好似有些为难。
春暖诶了一声，正要转身下去沏茶，杨妈妈拦住了她，好像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多言，面上微讪，“多谢五小姐抬爱，老奴这会想起到了晚膳时间，老奴还得去前面的厨房吩咐小姐的晚膳，这就不坐了。”紫苑笑了笑，杨妈妈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老奴平素也不是这样的恶，今个看见五小姐和七小姐这样有爱，大喜下情不自禁多说了许多话，扰了五小姐做绣活，还请莫怪。”
凌玉棠低头在赵姨娘细嫩白皙的颈脖处轻轻啄了一口，赵姨娘身子一抖，脸颊一下子红到了耳后，凌玉棠目光炙热起来，将她扳过来面朝着自己，手指轻轻抬起她清瘦的下颚，在灯下细细的打量着她眉目间流转的清愁和娇羞，“静茹，为什么我看见你，总是觉得有愧于你？”他低声自语，眼神脉脉含情。
“那你是什么意思？”凌玉棠猛地抬起脸来看着顾氏，往日的温和面孔陡地凝了一层冰，“我看重的是你出自书香门第，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这才把家里的大小事宜都交由你去管理。叶子悠悠你身为主母，不应该为了给嫡女排除异己，就去设计陷害庶女！”
可是，如此一来，所有的一切都付之一炬。
看见紫苑看她，青萍微微侧了侧脸，勉强给紫苑挤出一丝笑容。
白琪小心翼翼走过来，垂手站在赵姨娘的身后，眼眶红红，没有做声。
过了今晚上，紫菱拿捏住了文轻羽和紫衫的软肋，结果就是紫衫在她面前更加没有底气，而在文轻羽那里，紫菱却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紫苑没有那么好心眼去帮那对小鸳鸯摆脱困境，但也不喜欢紫菱越发的得意嚣张，她现在跟紫衫斗，尚且都会瞅准空子拿帕子暗害自己，倘若紫衫这个绊脚石踢掉了，自己的处境就更不好了。
紫菱冷笑，捏着青萍的下颚，“亏你还是跟着我，怎么目光这般短浅？”
默言就看向紫衫，“小姐你怎么想？”
老太太也笑起来，先前的一抹不悦也随即散去，跟垂首站在下面的紫衫摆摆手，“三丫头，你回去歇着吧。”
紫菱小鹿般的眼睛狡黠的转动着，上前扯了文轻羽的袖子笑容甜蜜，语音清脆，“表哥，我想跟你坐一起。”
老太太脸色郁，目光紧紧盯着那块汗巾，沉沉道：“今个我生辰，不想说这些，这块汗巾子，你带走吧，我是不会要的。”
“七小姐很快就要进来了，你赶紧出去吧！”紫苑催促。
正在拽着风筝线的是大太太娘家的侄女，于家小姐笑了笑，跟站在人群外的紫玉招手，“这不是还有一位东道主在吗，六小姐，快过来帮我一把！”
凌家的大姑是老太太的长女，嫁到江陵城的文家为媳，嫁过去的时候，大姑爷在都察远左副都御史，凌玉棠升任大理寺卿，少不得大姐夫文昌的举荐。
“你咦什么？”凌玉棠微笑着看着她问，“我笔下的梅花，姿态如何？”
一株株，一树树，灼灼盛开，暗香浮动，人从花下过，白雪红蕊落满肩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紫苑正要折进门里，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夹竹小道的那端，隔着重重叠叠的竹子影影绰绰看见一个丫鬟正在那竹间徘徊。
凌玉棠说着小时候的事情就笑了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真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默语皱着眉头，“小姐你这样太过刚强，有什么好，你看七小姐，多么八面玲珑的一个人，府里上下都夸她。”
紫菱从梳妆匣子下面取出一只小小的正方形锦盒，一边拿那钥匙去开那锦盒呃孔眼。
紫菱敛起脸上忿然，拉着紫菱的手道：“那我就听姐姐的，暂且饶了那不长眼睛不懂规矩的，下回遇见三姐姐，得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姐姐快来看，我有好多漂亮的花样哦!”
春暖撇撇嘴，“五小姐你来的日子尚浅还有所不知，翠墨她是因为家贫被卖进府当差的，她爹好吃懒做还爱喝酒，娘又是一个药罐子常年卧床要药续命。翠墨已经不是第一次找我们这些曾经一起共事的借钱了，只可惜大家都知道她家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现在大家都不敢把钱借给她了。”
顾氏看在眼里暗自冷笑，将面前桌上补身养气的红枣汤喝完，轻拭着唇角，莞尔一笑，“爷昨夜歇在我这里，惊诧我手脚怎么这么冰冷，说红枣汤能补气补血，今个一大早出门前，还特地吩咐厨房做了这汤，他自个却只匆促吃了几口就走了。对了，厨房还有一些汤，两位妹妹要不要尝尝？”
这边迎春服侍着顾氏正褪了外袍罩了火烛准备就寝，那边有人将门拍打的砰砰的响，顾氏眉角微皱，这么晚了，是谁敢这样大声的拍门？
白芷慌忙跑进屋来的时候，就看见赵姨娘抱膝蹲在那一地狼藉里，头埋得极深，瘦削的双肩微微耸动间，有压抑的哭声溢出……
花开就感激的点头，“小姐走好。”
紫玉站了站，直到杏花的身影在前面消失不见，这才转身慢慢找起来，路径却并非通往二太太屋里。
屋子里生了火，温暖如春，顾氏端坐在暖炕上，气色红润。照例的行礼问安，照例的闲聊了几句，顾氏对祖母寿辰一事只字未提。顾氏不提，紫苑也就不问。
紫苑咬了咬唇，微微摇头，“猜不出。”
祖母要过寿了，怎么都没人跟自己说一声？
紫苑紫菱姐妹对视了一眼，紫苑眼中有离去的意思，长辈们谈论这些屋里之事，晚辈站在这里听有些不妥。可是紫菱却悄悄捏了捏紫苑的手，轻轻摇头，似乎还想多赖一会。
赵姨娘紧咬着唇，目光愤愤的瞪着面前一筹莫展的凌玉棠，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僵硬的背过身去缓缓坐下，继续拾起那画笔，重新绘画，清瘦的脸上一片肃穆。
“听二爷这么说，妾身倒对那丫鬟生了几分敬佩，果真是与众不同的。”
顾氏正陪着老太太说话，说的都是过年前的准备事情，老九和老十在一旁玩耍。见到凌玉棠进来，顾氏站起身笑吟吟走到凌玉棠跟前，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垂手站在凌玉棠身后。
窗外的风很大，吹得院子里的树发出簌簌的声响，紫菱拿着一颗蜜饯放到顾氏口中，“母亲，您尝尝，可甜了。”
紫菱就抬头笑嘻嘻看着紫苑，“我才懒得做那些呢，我只喜欢刺绣。若不是爹偶尔要检查功课，我才不会去动那些毛笔之类的。”
紫苑想了想，点点头，才刚走到廊下，就听见翅膀扑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