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微笑着见过他,“二叔请屋里坐。”

杨妈妈皱着眉头,“还能送到哪里去,自然是城南外的半坡庵,那里以前是一座庵堂,后来发了场大火破败了,留下几间破屋子。”

紫苑就笑,“妹妹这是在抱怨姐姐不来你这里走动么?姐姐怕冷,这几日除了到前院给二婶请安,其余时间都窝在自己小屋里,今日雪停了还出了太阳,就想着来你这里瞧瞧。”紫苑说着瞟了眼那绣架,“姐姐不会耽误了妹妹刺绣吧?”

紫苑进门的时候,紫菱正指挥着青萍和青藕将那面绣架搬到窗下的暖炕上去。紫苑在后面轻唤了她一声,紫菱诧异的回头,就看见紫苑浅笑盈盈的进门,身后跟着春暖。

方姨娘目光在面前的首饰上掠过,又是嫉妒又是眼红,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想到将来有一日老九老十有了出息,自己锦衣玉食呼呼喝喝也就不用发愁了,方姨娘不禁腰杆挺得直直的。

凌玉棠没有说话,脸色沉,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方氏那些胡搅蛮缠的话,似乎还在耳朵边嗡嗡的回响,他皱了皱眉头。

顾氏挑了挑眉,轻蔑一笑,“那对母女一样的德行,两个人凑在一起,真可谓针尖对麦芒。自己母女都不团结,就不能怪别人轻瞧她们。”

紫衫惊讶的看着赵姨娘那温柔缱绻的慈爱笑容,突然,心里那股怒火就蹿升上来,想都没想一把将那梳妆匣子扔在地上,“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好心,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紫苑想到前几日有一晚,自己因为夜间赶工,趁着春暖和杨妈妈都去歇下了从床上偷偷起来做针线。不小心将袖子从火烛上掠过,烧了巴掌大一个窟窿。

被央求的那个白胖妇人,身上穿着比较光鲜,面对翠墨的央求,妇人斜着眼一边往嘴里塞着花生一边不耐烦的瞅着翠墨。叶子悠悠

春暖就站在紫苑面前,一一做了回禀,“奴婢一家都是二太太的陪房,老子娘在庄子上打理,哥哥在外院做事,嫂子在内院三小姐屋里负责小厨房的事情。”

顾氏再次点头,然后伸手了紫菱的头,语重心长道:“你还是个小姑娘,这些嚼舌的话只可听不可参与议论,免得让人捉了话柄去。你当前要做的事情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讨你爹和祖母的欢心,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母亲自然会为你持打点,一定会让你成为凌家最出色的小姐。”

顾氏就笑眯眯看着韩姨娘,“众姐妹中,就数你最贤淑了,果真是经常礼佛的人,心就是不一样呵。难怪二爷都赞你与世无争。不过,我也提醒你,有时候没必要把别人的过错包揽在自个身上,你不是救世主,挽救不了众生。”

韩姨娘就微微点头,看了眼那边端坐着喝茶的顾氏,“姐姐素来是最会照顾人的。如今看见你恢复的这样好,我打心眼里高兴,瞧今个匆促的,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见面礼,诺,这串链子给你拿着玩去。”

凌玉棠看着诚惶诚恐的二俾,又看到书桌前摆出一副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赵姨娘,微微思索,便洞悉了她心情不悦。

吃过晚饭,凌玉棠带着顾氏回到自己的屋里,顾氏忙命素锦端了热茶,顾氏亲自服侍凌玉棠净手净面上炕坐着。

“越是过年,银钱就越是紧迫,我还想着给紫衫打一副赤金项圈。在这个节骨眼拿钱去买炭火,这也不太现实。那你有什么好主意?”赵姨娘沉吟良久,缓缓问。

顾氏脸上的笑容比蜜还要浓,捏着紫菱粉雕玉琢的脸蛋,嗔道:“尽说胡话,刘元瑞家的这才昨日送了一只鹿来,我送了一半去你祖母屋里尝新,又分了半只送去了大房你伯伯那里,剩下这小半只,才让人烤了来吃,哪有什么故意藏着掖着的理儿?”

紫苑紫菱姐妹在屋子里坐着聊天,紫菱扫了眼身后跟着的一众丫鬟婆子,拂了拂手,“我们姐妹说话,你们都跟在这里好不自在。陶妈妈,你带了她们出去候着吧!”

“二婶的眼光自然是好的,紫苑感激不尽。只是,我这屋里好东西实在太多,二婶不必为了紫苑如此破费。”

隔着一道帘子的外室突然响起一阵哄闹,是素锦压低了的嗓音在急急的说着什么,还夹杂着隐隐的哭声。

杨妈妈话刚落音,就支吾忙地改口,“五小姐,你不要误会,我说这话没有要贬低您的意思,我说的众小姐是指……”

“原本打算在紫菱她们院子里单独给你安排个地儿,可这临近年关府里府外的事情让我和你二婶都忙得分不出身,我思忖着,年前暂且就这么住着,等过完了年,二叔再好好给你整块属于自己的小院落,紫苑,你看这样可好?”凌玉棠笑眯眯的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紫苑,用商量的语气跟她说。

“爷今个怎么回来这么晚?先前去娘那里问安,娘还问起了。”顾氏低头为他系襟扣的时候低声说道。

二婶也忍不住眼中露出浓浓的笑意来,伸手着紫菱的头跟紫苑正式介绍道:“这是你七妹妹,紫菱。~被你二叔惯坏了的,没大没小还喜欢胡言乱语,往后你们在一起,可要多包容她。”

顾氏目光深深的看了眼身旁巧舌如簧的于氏,看见于氏眼底隐藏的笑意,顾氏心下恍然,然后漠然的转过脸去,继续低垂着头。

大太太就笑眯眯的打量着二太太,细长的丹凤眼在二太太身上来回的唆,“今个是什么好日子,妹妹穿的这一身喜气,也说出来,让娘和我这个做嫂嫂的跟着乐一乐?”

顾氏走到他跟前,他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妻子,问道:“妥当了?”

紫苑咬紧了牙关不顾双手正在流血,撑起小小的身体,站起身来,从袖底掏出娘亲留给她的那金簪子拽在手心,冲过去毫不犹豫进其中一个车夫的下腹。

因为下雪的缘故,院子里园子里人迹稀少,大石,台阶,矮树,花坛,还有小湖面,全都罩着一片莹白。紫苑在雪地里漫无目的的走,不管脚下的深浅,顺着自己的心,留下一条长长的脚印。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北方城市,在冰天雪地里肆意的狂奔,颇有天地之大唯我独行的豪迈。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身后响起嘎吱的踩雪的声响,由远及近,那声音似乎还是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而来,紫苑诧异的回头,就看见二叔凌玉棠正裹在貂鼠披风里朝着这边走来,雪光将他的脸映得分外神清气爽。

看见紫苑回头,他微微一怔,眼里露出惊诧,一丝笑意从嘴角边溢出来,然佛蔓延到整张脸,直至笑到眼睛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