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仪庆幸道:“亏得冬天穿得厚,要在夏天才叫人咯得慌呢。”

“大红色本来就够喜庆了。”素莺另有一番见解,说道:“我看还是百子婴戏图更好一些,回头咱们小姐穿了,也好早一点……”一面笑,一面羞红了脸。

吴太后本来就看顾家不顺眼,眼下更是趟进了浑水里,若真是想编织一点什么罪名出来,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玉仪的心情放松了不少,笑道:“这一忙都忘了顾上你们,等往后安定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俩好好嫁了。”

玉仪迷迷糊糊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紧接着“呀”了一声,“这个月初八是明芝的生日,最近一乱都给忘了。”站起来想了一想,“把我前儿做的绣鞋拿出来,收一收尾回头当做贺礼。”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马逢春嘻嘻笑道:“最近来我家探口风的人,都快把门槛压断,要不是看在我家还在守孝,只怕媒人都该来了。”朝狐朋狗友环视一圈,“你们说说,我连良家女子都顾不过来,还有心情去找粉头?”

只怕表哥回去后,舅母那边少不得又是一通埋怨。

“前儿潘姐姐……”暖衾一脸惶恐不安,小声道:“婢妾头一次怀孕,心里免不了有些担心……”

方嬷嬷也听说了消息,进来道:“这事儿,我瞧着里头有些古怪。”冷哼一声,“如若不然的话,那阮氏也就太蠢了。”

如果玉仪是他,只怕做梦都要笑醒。

玉华的婚事有点难办,大太太挑来选去都不满意,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江家,那可是基深厚的名门望族。不过江家公子多,太太太觉得这个有这个的好,那个有那个的不错,一时犹豫不定到底选哪一个。

“啊!”玉薇突然一声尖叫,身后不知什么人用力一推,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被那道力带到了池塘里,溅起一簇雪白的水花!

“明淳打小懂事听话,这般淘气还是头一遭。”豫康公主点点头,又道:“亏得国公爷家的小六也在苏州,不然岂不闹得人人皆知?那孩子虽然比别人胡闹一些,但办事还是稳妥的。”

“大爷。”这次进来的是江家小厮,垂手道:“书大来了。”

“是。”孔仲庭连连点头,“父亲放心,儿子会留心的。”

平日里最爱的便是诗赋书画,今儿这一副远山青松图才画了一半,便被母亲叫到了上房。刚一进门发现妻子也在,不由笑道:“母亲今儿得闲,还叫了我们……”忽然察觉到屋里气氛不对,不由把话停住。

“其实,让她生了也无妨。”阮氏带着些许自负,不屑道:“潘氏即便顺利生产,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再说承文他们几个都大了,潘氏便是有生儿子的命,也不见得养得大,便是养大了,也终究脱不掉一个‘庶’字。”

在这种场合,没有人会在吃饭的时候高谈阔论,只有孔老太太、阮氏等人,以主家的身份,笑着招呼了几句,一顿饭在安安静静中吃完。

“是啊。”玉仪总觉得有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只见姚蕙娘眼神一闪,扭头看向了别处。心下不由纳罕,问道:“我头上的珠花歪了?还是身上衣服又哪儿不对?”

方嬷嬷欲言又止,玉仪微微摇头,挥手让碧如先下去换住处,方道:“谁来都是一样,这个看着还好。”说着无奈一笑,“咱们回来不久,不便多生事端。再说了,明枪总比暗箭好防一些。”

梅夫人笑容一滞,“难道你们家三小姐已经定了?”

“大。”上次去过孔家的落梅进来,在门口道:“太夫人那边来人,说是请孔家小姐过去说话。”

江家子嗣兴旺,江老太爷的孙子孙女一共几十个,经常三、两个都是一年生的,故而各房分开排行。可是这样一来,每一房都有老大、老二、老三,为免叫起来分不清,便在前面都加了一个名字。

可这话要是敢说出来,一准要把祖母和母亲气病了。

自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别人,不知道谁又有余力拉一把自己?如今远离京城千余里,没有了外祖母做靠山,那种无力感越来越强,将来的路亦不知走向何方。

玉娇吐了吐舌,笑着歪缠道:“我怕吵着母亲休息嘛。”

跨进门槛,玉仪略微站了站,方才适应内里不太明亮的光线。抬眼看去,只见正中坐着一对中年夫妇,左边坐着三个小男孩儿,右边坐着两个小姑娘。

玉仪虚弱的吐了一句,“还没死……”

按照外祖母的说法,反正男人大都是三妻四妾的,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自己安放几个,只要把卖身契拽在手里,又听话又省心。

豫康公主含笑看着她,“你就别想了,姑娘家好好在家呆着。”

玉仪心下亦是黯然,抿嘴不言。

不过随着先帝驾崩后,情势便急转直下。

“不对啊。”

玉仪莫名其妙,忍不住稍稍回头,“怎么不对了?”

罗熙年不防她突然回头,差点撞个正面,赶忙向后避了一下,皱眉道:“好好看着路!”手上缰绳一紧,勒得马儿掉了个头,“我是说,孔家的人有点不对劲。”语音里颇有几分得意,“我这匹马儿,虽然不敢夸口是追风逐日,但也是百里挑一,比起马车不知道快了多少。如果你是未时初走散的,我们早就应该追上了。”

玉仪这才发现的确不对劲,自己和汪婆子等人分开后,没多久就遇见了罗熙年,再加上小茶寮耽误的片刻,还真没花多少时间。

难道孔家的人改道了?那……,自己可真是没辙了。

“我记得方才过了一条岔路口。”罗熙年没有问玉仪的想法,扬鞭策马,等马儿一边跑起来,他才一边说道:“回再说。”

玉仪对他这种独断专权的习惯,表示十分无语。

然而事实证明,某人还是有独断专权资格的。

罗熙年的判断没错,花了片刻调回到岔路口,跳下马看了看,果然小路上留下了车轮痕迹。从旁边的扬尘的松软度来看,应该是有马车才过去不久。

“这是去哪儿的路?”玉仪在马上问道。

“不知道。”罗熙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子,踩着马镫上了马,“或许是你们家的人中途补水,或许是有人身体不舒服,鬼知道是什么由头,反正顺着追过去准没错。”一抽马臀,“方才我们跑得太急了,所以才没有留意。”——

也就是说,如果罗熙年没发现不对劲,即便自己一路追了上去,最终也找不到孔家的人。假设这是大太太故意的话,玉仪只能自认点儿背,谁叫自己遇到一个狼一样的对手呢?不过还好,身边这位不是猪一样的队友。

这会儿,队友正恼火道:“看你们能跑到哪儿去!”

呃,要生气也应该是自己才对吧。

往前追出了小半个时辰,罗熙年突然放慢了马儿的速度,勾了勾嘴角,抬手指着前方道:“前面有人,要不要走近一些?也好辨一辨清楚。”

“不了。”玉仪摇头,“哪里有那么巧的事,还有另一家也举家去往外地。”到底认真分辨了几眼,“虽然看不清车上的人,但车子颜色什么的,还是能认出来,应该就是我们家的车队。”又道:“若是靠得太近了,反而不好。”

眼下这个情景,和两个人私奔几乎没有区别。

罗熙年没有再答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空气变得有些沉闷起来。过了许久,突然说了一句,“你放心,江家的人不会知道此事的。”

玉仪身体一僵,——潜台词是,他不会把此事告诉江廷白?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怎么弄得好像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还对不起未婚夫了?不得不说,古代女子的地位实在太过低下。

即便是像罗熙年这样不羁的人,也觉得有损名节吧。

玉仪沉默了许久,轻声道:“多谢六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