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衾因为骨架子小,衣服又穿得宽松,眼下仍然不是很显怀,温婉回道:“人家只是怕弄错了,想等日子长些稳当了再说。”

难道自己高估了潘姨娘的战斗力?

连头发都舍不得,更别说真的抛弃红尘了。

这个人可真是丢不起!

生得花容月貌又如何?除了更遭嫡母嫉恨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此刻李氏正哭得死去活来,谁也劝不住,“淳哥儿,我的淳哥儿啊……”心里有万千懊悔,只要能找回儿子来,别说是娶外甥女儿,就是娶个丫头也不再拦着。

罗熙年哼道:“叫他吃点亏也是活该。”

孔知府也没指望次子能挑大梁,只要他老实一点,不去惹是生非,本本分分守着家业过日子,不去做那等败家子就够了。

“哐当!”一只致的茶碗摔碎在地,弄得四分五裂。

“等等。”阮氏抬手示意止住,问道:“你说,会不会有人给潘氏出主意?”

否则姚家白花了钱,自己又是做儿媳妇的,岂能不受气?更甚者,人家一句‘你是我家花钱买来的’,连丫头仆妇都看不起,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玉仪有些想念明芝,便拉了梅丽卿到一旁凉亭说话。

莫非她不愿意给人做小?可若是便宜爹看上了,即便她躲到自己这里来,以后年纪大了放出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梅夫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到底还是忍不住,又道:“要说京城里好的年轻人多了,三小姐又是公主养大的,怎么没在京里订一门亲事?”

且不说舅母不情愿,便是舅母答应了亲事,玉仪也不愿意近亲结婚。若是明淳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那才是真的上佳人选。不过关于优生优育的观念,对古人来说,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不提也罢。

贺婉贞点了点头,脆声笑道:“走,我先带你去转一圈。”

玉娇就不说了,玉清则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玉薇倒是长袖善舞,可惜跟自己却并不投契。至于才回来的玉仪,拢共就上次见了一面,哪里有什么话好说?因为祖母和母亲的看重,自己的婚事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挑挑拣拣了好几年,早年求亲的人家都已经抱上孙子了。

“你懂什么?”玉仪戳了她一下,笑道:“我与她原本不熟,见面也不过寒暄几句罢了。贞姐姐既然是做了媳妇的人,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些,到时候下帖子,必定是邀请孔府小姐一起去。只怕单这样还不够,没准还要再请几家小姐,彼此热热闹闹的,才不至于冷了场。”

阮氏微微点头,仿佛在说你知道就好。

玉仪看其穿着打扮,还有言语间的那份干练自信,猜度应是阮氏跟前的大丫头,于是含笑点了点头,“珍珠姐姐好。”不用示意,彩鹃已经递了一个荷包上去。

原本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路上遇到这等事,方嬷嬷有看护不力之责,若是再把脸面弄坏,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以前在公主府还无碍,只是回了苏州……

有丫头拿了团垫过来,玉仪郑重的朝上磕了三个头,“外祖母,保重身体。”又朝李氏福了福,“舅母,回头替我向舅舅辞别。”末了抓住表姐的手,“二表姐,到了苏州我就给你写信。”

翡翠手镯、珍珠项链、金簪、玉钗、宝石耳坠,装了满满一匣子。

“罢了。”豫康公主虽年近六十,但与生俱来的骄气仍是不减,冷冷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他们孔家在苏州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可放到京城里,谁会把一个小小的知府放在眼里?玉丫头若是勉强攀了高门,往后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的。”

“快睡吧。”双珥又劝,“睡不着,合上眼躺躺也是好的。”

“你说得有道理。”顾明淳有些垂头丧气,但还是乖乖的上了床,----虽然一想到玉仪嫁给别人,自己就心如刀绞,可是玉仪如果遇人不淑,嫁给一个混账,那简直就是叫自己生不如死。

两相权衡,还是希望玉仪能够遇到一个良人。

双珥服侍着他宽衣躺下,轻手轻脚掖好被子,又放下纱帐,自己走到外间小床上坐着,静静出神发呆。

难得大少爷如此痴情执着,又所谓得不到便是最好的,只怕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表小姐,----或许,这对于自己正是一个机会。

八月初八,顾、徐两家结成两姓之好。

徐家二小姐在家是个言辞爽利的人,不过到了今日,却一样羞涩的不行,特别是被人送入洞房以后,心口就一直扑通乱跳。

好不容易等外面的人都走了,喧闹结束,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只余下一片满目的红艳之色,红烛、红纱帐、红被子……,一切都是那么的喜庆。

这个时候,徐月岚终于有机会看清自己的丈夫。

一袭大红色的乌纱圆领常服,簪花披红、面相敦厚,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却看不到多少喜悦。

或许是外面应酬太累了?今天晚上宾客那么多,应该喝了不少酒吧。

徐月岚体贴的为丈夫着想,但出于新娘子的矜持,不方便先开口说话,谁知道等了半天,只等到一句,“我累了,睡吧。”

尽管之前母亲交代了许多,妈妈们也一再嘱咐,但是这种突发状况,却是徐月岚没有料到的,----这是什么意思?丈夫不打算跟自己圆房?!

顾明淳也不让丫头们进来服侍,疲惫的解了衣袍,自顾自翻身朝墙睡下。

徐月岚先是吃惊,继而羞恼,但不愿意新婚就留下芥蒂,婉声问道:“在外面被灌了不少酒吧?要不要煮一碗醒酒汤……”

“不要。”顾明淳果然拒绝,仍没转身。

秋日夜晚寒凉,徐月岚只好自己上了床,静默了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帮丈夫掖了掖被子,轻声道:“你……”

“对不起。”顾明淳把头蒙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我心里总是想着一个人,原本想忘掉她的……”声音哽咽,“可是……,忘不掉……”

原来如此。

只要丈夫不是厌恶自己就好,----至于心里有别人,说明他是一个长情的人,他肯向自己坦白,也证明是一个坦荡荡的君子,总比那些家里妻妾成群、外头还拈花惹草的人强多了。

在了解顾家人口时,仿佛记得有一位表小姐养在顾家,但是几个月前走了,丈夫心里的人应该就是她吧。说起来,自己还得感谢那位表小姐,正因为她,丈夫身边才不仅没有妾室,甚至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如今自己是名正言顺的顾家大,那位表小姐肯定不至于屈尊做妾,将来自然会另嫁他人,跟丈夫不会再有半点关系。

眼下的问题,是该怎么把圆房的问题解决了。

徐月岚从头上拔下一支长簪,犹豫了片刻,做了决定,然后对丈夫轻声道:“既然忘不掉,那就留在心里好了。”

丈夫现在心里有她,不代表一辈子都有。

她自幼聪颖慧黠、饱读诗书,凡事都很有主意,对于用柔情打动丈夫很有信心,因此反倒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也是梅丽卿拜见公婆、小姑,正式开始做孔家媳妇的日子。

一大清早,先给大太太和大老爷的灵位敬了茶,行了大礼,又拜见了老太太,接着是阮氏和三太太,最后给了几位小姑子见面礼。

玉薇马上就要出嫁了,赶着出来收了礼,略说两句便告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