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玉仪没心没肺,实在不相信顾明淳真的会出家。不然的话,怎么不找个寺庙先把头发剃光,偏偏找个道观,而且还是没穿道袍的记名弟子。

大太太这才心急如焚,收起幸灾乐祸的心思,急得团团转,----若是玉薇先出嫁,那玉华岂不是更显得没人要?再者论起年纪来,长房里还有一个庶出的大少爷,比二小姐大了一年,哪能让妹妹抢在前头?

姚家这样的亲事,玉仪避瘟疫一样的避开,自己想上赶着去,却还没有机会。庶子屋里的婢生女,说起来是孔府的二小姐,实则就比丫头强那么一点点,不……,连那些大丫头都比不上。

这么些天,公主府也该收到消息了吧。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江廷白有些担心,想起一张白纸似的顾大少爷,不由皱起了眉头,说道:“这事儿六爷先别管了,我去安排,让人到三教九流的地方问问,但愿别出什么事才好。”

孔仲庭原本是嫡次子,幼时养得娇惯,在大事上并没有兄长的远见,对父亲只有唯唯诺诺应承。至于后宅的事,他更是一概不管,每日只顾着吃喝玩乐,跟一群狐朋狗友消磨人生。

木槿塞了一把铜钱给她,低声道:“别声张,回头再打赏你姐姐。”

赵荣家的保证道:“太太放心,回头一定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姚家送了巨额银两,当然是希望孔家能够关照一下,避免一些生意上的麻烦,甚至帮开一些便利。但是这样一来,自己要在夫家的地位,完全得看娘家帮助的多寡,换而言之,就得一辈子看阮氏的脸色。

好在玉娇去了别处,玉华和玉清两个都是闷葫芦,区别在于一个锯了嘴,一个没锯嘴,都是由得玉薇去忙活。

可是,碧如的眼里并没有委屈啊。

阮氏也不勉强相问,只是闲闲的拨弄着茶水。

“你不是有个表哥吗?又是青梅竹马的。”贺婉贞认真道:“你们是中表之亲,从小又一处长大,知知底,若是结为夫妻再好不过了。”

玉仪微笑道:“不着急,反正还有一下午闲着呢。”

自家姐妹?玉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彩鹃犹在抱怨,嗔道:“江家的书大请小姐说话,是念着从前相识的情分,小姐倒好,认不认识的都拉去。”

玉仪跟着善解人意了一回,顺着话道:“太太整日价为家里劳,还不忘替我安排住处,只怕这几天都坏了。”

赵荣家的介绍道:“这是太太屋里的珍珠。”

不怪方嬷嬷左右为难,实在玉仪的情形太不好,怎么看都像是救不活了。

丫头里面彩鹃年纪最大,素莺稍小一点,其余四个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其中问棋最小,才得十一岁。因她生得一副讨喜的模样,人又机灵嘴巧,很合玉仪脾气,平日里不免子有点跳脱。

李氏察觉到了婆婆的不快,暗道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好似一心盼着外甥女快走似的,----尽管这是不争的事实。平日里习惯了婆婆的积威,只得诺诺道:“是啊,玉丫头路上小心一些,千万顺顺当当。”

李氏笑道:“我年轻时用过的一些首饰,现在人老了用不上,正好你拿着,回家戴着玩儿罢。”

“这……”方嬷嬷有些犹豫,顿了顿,“虽说表小姐是公主看着长大的,但到底还是孔家的人,京城跟苏州又太远,怕是……”

大嫂整日哀伤不已,没有力主持中馈,便建议母亲给自己续一房,顾氏去后的第二年,阮氏进门了。

嫡妻和继妻之间,不论容貌、情还是出身,全都相去甚远。

当时自己尚在亡妻之痛中,并没有看上庶女出身的阮氏,然而阮氏虽样样比不得嫡妻,但却胜在温柔贤惠,一进门就把两个陪嫁丫头开了脸。且她命里宜男,一口气居然生下三个儿子,对孔家也算得上是有功,这才慢慢认同了她。

再后来母亲给了一个丫头,阮氏又买了一个丫头。

不过齐人之福也是有弊端的,再加上大哥去世,孔府的繁琐事压了下来,自己的课业也都荒废了。

直到如今,仍然只是一个举人老爷。

孔仲庭忍不住浮想联翩,如果顾氏还在的话,自己是不是已经苦读高中?甚至在公主府的提携下,妇唱夫随的去了京城任官?而不是现在这样,窝在苏州过着眼前飞狗跳的日子。

潘姨娘从前是母亲身边的丫头,如今出了事,再者她当日有孕闹得那么大,自己少不了要受母亲一顿训斥。

一想到这儿,孔仲庭心里就越发烦躁起来。

潘姨娘还在呜呜咽咽的哭,一副不处置桂花誓不罢休的样子,哭得阮氏直皱眉,淡声道:“姨娘刚刚小产,也不知道保养一些,当心回头把自个儿哭坏了。”

自己的丫头,绝对不敢在没有命令下乱来,----说桂花在汤里做了手脚,这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信。鬼知道潘姨娘怎么瞎折腾,不小心弄掉了胎儿,反倒攀诬桂花,也就等于给自己泼了一盆污水!

真是叔可忍嫂也不能忍,阮氏不由怒了。

孔仲庭也看出阮氏有点激动,与平日不大相同,只是受害者是潘姨娘,不理解她怎么反倒一脸恼火?难道这事真的跟她无关?想着要去母亲那里应付,不免心烦意乱,挥手道:“行了,行了!叫人牙子把人领走就是了。”

出了这种家丑,难不成还要闹得满城皆知?当然是速战速决的好。

不过阮氏如何肯依?

若是让桂花认了,岂不等于在扇自己的嘴巴?等于告诉别人,自己见不得小妾怀孕生子,所以派人下了黑手。

容不得小妾的主母大有人在,要撵人、要让小妾不孕,手段也多得是,谁会蠢到这步田地?往后在苏州官宦女眷圈里,自己肯定会沦为一大笑柄。

“不行。”阮氏反对道:“这事儿得好好查清楚。”

潘姨娘立马哭道:“太太的意思……,难道是我自己吃错了东西?”呜呜咽咽,朝着孔仲庭磕了几个头,“老爷,难道我疯了不成?怎么会做那种傻事……”

阮氏忍了又忍,才把要发作的怒火压了下去。

孔仲庭膝下并不缺儿女,一个姨娘肚里的胎儿,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对他来说没了就没了。原本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知道阮氏还不肯领情,耐心用尽,不由恼火道:“你要查慢慢查!老太太那儿你自己去说!”

次日下午,孔老太太让阮氏过去说话。

为了一个姨娘,还真要审问自己不成?阮氏在路上平息了好久,方才神色如常,谁知进门才发现,太太小姐丫头婆子围了一屋子。

莫非有别的事?阮氏笑道:“这是做什么呢?大家都围在一处。”

孔老太太一身青金色的团纹大袄,衬着略微富态的体型,显得甚是雍容,正笑眯眯的跟孙女儿介绍,“这是杭绸里的雨过天青,这是烟霞织锦……”见阮氏进来,方才打住话头,笑道:“因为家里连着几件喜事,特意让宝庆祥送了些料子来。”

阮氏笑道:“老太太是要赏我们新衣服呢。”

“瞧瞧,还能少了你当家太太的?”孔老太太打趣了一句,方道:“我想着除了预备章哥儿的喜事,再给二丫头一些做陪嫁,剩下的给她们姐妹几个裁衣裳。”又朝几个儿媳笑了笑,“放心,也有你们的。”

大太太先道:“我就不用了,没得浪费了好料子。”

“看大嫂说的。”阮氏笑吟吟道:“章哥儿预备喜事,你还不裁几件新衣裳?好歹也要做婆婆了,别让新媳妇进门笑话。”

大太太淡淡道:“礼服早预备了。”

阮氏又笑,“你是章哥儿的母亲,这种时候多裁几件也使得。”

大太太的脸色有点难看,捻着佛珠笑道:“你呀,一准儿是自己想做心衣裳,又不好意思跟姑娘们争,偏生还把我拉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