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熙年正在气头上,严令随身小厮四处寻找,江廷白也撒了不少人出去,甚至还找人画了画像,可惜顾明淳就跟消失了一样,始终毫无消息。

“还能有什么好地方?”孔知府虽然年近六十,但神却十分的矍铄,目光更是透着一份锐利,“我早些年站错了队,好在隔得远不起眼,上头没有盯着,但是要高升却是难办,况且我这个岁数,要有官运早该发达了。”叹了口气,“苏州是个好地方,要是能再干一、两任,也就心满意足了。”

木槿立即将屋里的人挥退,然后道:“别慌,有什么话好好说清楚。”

“那……”赵荣家的想了想,劝道:“太太也不用上火,怀胎也得十个月功夫,这么长的时间,难保不会出点什么意外的。”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一个‘钱’字。

尽管各家来的小姐不少,年纪大小脾气也各有不同,可是玉薇招呼的面面俱到,既不忘和这个说几句话,也不忘帮那个添杯茶,一会儿又让小丫头打了水来,给小姐们洗手净面。

玉仪顺着看过去,发现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配上白皙的皮肤,楚楚可怜的小儿女姿态,委实算得上是一个妙人儿。

阮氏笑盈盈道:“你们家哥儿才十岁,这就急着相看了?”

因为后宅当家的不是生母,而是继母,就连外人都不看好自己的前程。

玉仪笑道:“热闹才好,也不碍着咱们说话。”又递上一个长命百岁金锁,“恭喜贞姐姐得了贵子,留着给哥儿玩罢。”

“祖母……”

所以,玉仪才会想法让阮氏同意带人出去。毕竟阮氏也还是要脸面的,若是嫡女继女都去玩了,单单撇下一个庶女在家,未免让人觉得太过刻薄。

不光留下来等候自己,还怕自己不安,连留守的理由都想好了,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到这个份儿上,真是……,真是叫玉仪自愧不如。

软轿再往前行了一段路,停了下来。

玉仪听了在心里直叹气,掰不开嘴就拿筷子撬啊!人都快要死了,还讲究那么多做什么?难不成,还怕自己醒了追究此事?真是叫人无语了。

“行了,你又吓她做什么?”玉仪毕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骨子里有着人人平等的观念,平时只要下人不犯什么错,素来都是十分宽和。

“斯文点。”李氏瞪了女儿一眼,又拉起玉仪的手道:“记得好好孝敬父母,和兄弟姐妹要友爱,少读书多学点女红,将来也好……”

顾明芝知道母亲素来严厉守礼,当下低了头。

方嬷嬷劝道:“公主也不必太担心,表小姐总归还有父亲做主,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况且表小姐才十二岁,成亲至少得过两、三年,孔家还得慢慢的挑,到时候咱们再帮着留心点就是了。”

琼姿有点手足无措,“爷……”

“六爷还是坐下吧。”江廷白在旁边劝道:“这找人急也没用,再说了,顾公子若是有心要藏起来,哪里那么容易找到?”

罗熙年哼了一声,继而又笑,“也好,反正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六爷还在生气?”江廷白不免有点意外,好笑道:“要不然回头找到顾公子,让那孔三小姐赔个不是?”

他本是开玩笑的话,没想到罗熙年居然点了点头,一脸认真道:“那丫头要不说几句好话来听,我就把顾呆子扔到孔府去!嘿嘿,看她还敢不敢目中无人。”

一想起那天就来气,好像自己真的是一只耗子似的。

江廷白笑了笑,只觉得眼前这位有点闲得慌,居然跟个小姑娘闹情绪,自己可没这么多水磨功夫。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反倒即便找到人,也只是交给顾家,本就不可能再见到孔三小姐。

即便罗熙年自己,也没料到真的会再见着玉仪。

日子不紧不慢,又晃晃悠悠的过去了几天。

一进入六月,天气热得更厉害了。

初二这天是阮氏生辰,她今年二十五岁,也算是个小小的整生日,因此来道贺的人家络绎不绝。这不比平常办花宴什么的,只邀请相熟的几家,既然来庆生的都是客,官宦、当地望族等等,甚至诸如姚家一类的商户,也派了人来送礼。

那些送礼的人,都是冲着孔知府的名头来的,----虽然他们都想拜见孔知府,只可惜不是人人都能见着,所以各家都去了女眷,好歹拜见一下孔老太太。

玉仪便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了姚家的人。

孔老太太收了礼,象征的打了个招呼,笑道:“姚太太好。”虽然语气温和又不失礼数,但却甚为客套,还有一些上位者的俯视之意。

姚太太约四十出头的样子,圆圆脸,身上打扮甚是华丽,旁边站着一脸恭谨的姚四,装束也是一样透出富贵。

玉仪在外祖母家时,讲究的都是低调的奢华,除非场合需要,一般都会避开穿得如此惹眼,免得被人笑话一股暴发户气。眼下那位暴发户太太的目光,正在朝自己这边看来,虽然做得很自然,但是玉仪还是感应到了。

姚四不时的擦擦汗,实则也是打量个不停。

玉仪心里有些恼火,这算什么?买家提前来验货的?可是眼下也不便走开,只得静静的微笑端坐,假装没有看见。

玉薇正好坐在旁边,低声笑道:“三妹妹,你今儿的打扮可真是漂亮,来的人都只顾着看你了。”话里话外,都带着一股子羡慕嫉妒恨。

玉仪提高声调,问道:“二姐姐你说什么?”

惹得众人纷纷看了过来,都将目光转向了玉薇。

其实姚家的人打量玉仪,孔老太太也发现了,见状便道:“你们姐儿几个年轻,陪我们坐着也是闷,去找各家小姐说话吧。”

----即便玉仪不是最心爱的孙女,也不是谁都可以打量的。

姚太太这才收回目光,眼里含着一丝满意。

那孔三小姐穿得十分简单,上身一件鹅黄色交领短衣,外罩藕荷色对襟半袖,下穿一条柳绿色的碎花松绫裙子。不过却在细节处做足了文章,裙子尾摆绣了两道缠枝宝莲纹襕边,或含苞待放,或微微绽开,每一朵莲花都是栩栩如生。

再者头上装束,也是清清爽爽十分大方。

堕马髻、碧玉长钗,十分衬那张致白净的小脸,仿若一瓣娇嫩的夏莲,明丽中又透着一股清新味儿。

最要紧的是,孔三小姐明明知道别人在打量,却能不动声色,还能婉转的找机会悄悄离开。-----既不显得失礼,同时避免了自己尴尬,姚家正需要这样沉得住气的儿媳,免得毛毛躁躁持不了家。

姚太太侧头看了一眼,姚四因为丢失了目标,目光闪烁不定,仿佛恨不得上前拉住孔三小姐。心下不免叹了口气,起身道:“方才打扰太夫人许久,我们也该出去了。”

孔老太太笑道:“恕我不周。”又唤吉祥,“去送送姚太太和姚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