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欲言又止,神色间十分的慌乱。

阮氏恼道:“我不管是哪里出了岔子,反正现在人家已经有了!”

说实在的,那姚五爷听起来不算太差,所谓士农工商的阶级差别,在自己眼中也不是问题。即便是迫于时代所限,嫁到商户就会低人一等,但对方可是读书人,好歹也有望考中举人。

玉薇的长袖善舞,在这个时候发挥的淋漓尽致。

碧如见她不说话,以为还是要撵自己走,赶忙跪下道:“三小姐,我的针线活计不错的,彩鹃、素莺两位姐姐在屋里忙,我就在外面做针线,一定不给三小姐添乱。”

“那倒不用。”反正又不是给自己相儿媳,梅夫人对玉仪本人兴趣不大,而是转着圈问道:“听说三小姐是个极伶俐标致的姑娘,又难得贤淑大方,不知多少人家想娶了做儿媳呢。”饮了口茶,“不知可曾定下没有?”

“你说得不错。”贺婉贞连连点头,收起感慨,又道:“你也不小了,怎么没在京里头订一门亲事,反而跑回苏州来?你别臊,我只是替你担心。”

贺婉贞拉了她到旁边,歉意道:“本是想找你说说话的,不料我婆婆知道了,又说与了别家几位太太听,这一来可算是热闹了。”

孔老太太笑着让人送江家仆妇出去,又唤人道:“去把那支九曲灵芝簪找出来,上头嵌了三色宝石的,可别拿错了。”

虽然玉仪不太喜欢周姨娘,但也不希望一个好姑娘长成呆姑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还是愿意伸手拉玉清一把的。再者周姨娘的身份,决定了她只能站在自己这边,即便帮不上什么大忙,少一个对手也是好的。

“不与你相干。”阮氏脸上透出大度,笑道:“家里总得留个人,况且娇姐儿伤寒才好,你几个兄弟又小,我哪里走得开?”

因为孔府还没分家,所以都是论在一起排行,玉仪虽是二房的嫡长女,但在孙女中却排到了第三。

方嬷嬷在旁边不停的念佛,语音含悲道:“这可怎么办啊,还是掰不开嘴。”

问棋赶忙低下头,“小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顾明芝眨眼笑道:“看我说的没错吧?”

“越来越不像话了。”李氏皱起眉头,斥责道:“无缘无故诽谤别人亲眷,实在太过失礼!没规矩。”

“情分?”女儿刚刚病逝,姑爷次年就续娶了新人,豫康公主一想到此,心内就一阵堵得慌。然而闷了半晌后,却无奈道:“我也明白,玉丫头的父亲还在,名分上还有一位继母,她的婚事轮不到我说话。”叹了口气,“我虽然心疼她,可说到底终归还是外家。”

阮氏免了潘姨娘每日请安,吃穿用度也加了分例,甚至还早早的让人挑母,一副大作准备的派头。孔仲庭更是满心高兴,毕竟这个时代讲究多子多福,再说能让妻妾肚子大起来,也说明自己能力不错嘛。

孔老太太还时不时的赏点东西,嘱咐潘姨娘好生养胎,周姨娘、几个通房也纷纷过去道喜,就连一向不问事务的大太太,也送了一盒子上好的阿胶过去。从表面上看,似乎大家都在为这件事欢喜。

唯一表现出很不高兴的,只有玉娇。

可是阮氏不容她胡闹,为免惹出什么乱子来,索叫丫头守了门,将玉娇限制在正房暖阁内。这日玉仪过来请安,玉娇一见她,就如同见着救星了一般,将人拉到旁边屋子说话,央求道:“好姐姐,我真的想跟你一块儿住。”

这话玉娇前几天就说过,玉仪明白她的意思,无非是被约束的难受,想找借口脱离母亲的控制罢了。

只是这个烫手山芋,自己如何敢接?

玉仪笑着打太极,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还得跟太太商量。”

玉娇连求了好几次,都被婉拒,再加上最近几天被关得暴躁,耐心差不多耗尽,闻言立即发脾气道:“不过是想找三姐姐说几句话,就这般推三阻四,怎么平日教玉清读书写字,却不见三姐姐推脱呢。”

玉仪想不到她说翻脸就翻脸,只是懒得跟个小姑娘计较,遂笑道:“五妹妹若是想到我那儿写字,我也一样欢迎的啊。”以玉娇的脾气,能耐下子练字才怪呢。

“你们都欺负我!”玉娇突然哭了起来,想是这些天被阮氏敲打了不少,积攒了一肚子的委屈,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

玉仪有点无语了,这这这……,这是从何说起,回头让人看见,还以为自己把她咋了呢。屋里的丫头早被玉娇撵出去了,玉仪掏了块丝绢,递过去劝道:“好妹妹,快别哭了。”

“姐!”

“姐你哭什么?”

两个稚声稚气的声音挨着响起,进来两个小豆丁,正是那对双胞胎兄弟----承文、承武,一左一右围住了玉娇。

看样子,这里应该不需要自己了。

玉仪刚想走,就被承武一把拉住袖子,质问道:“你把我姐怎么了?!”又回头问玉娇,“姐,她是不是欺负你了?快告诉我!”一副我是男子汉,有我替你撑腰不用怕的样子。

“就是。”承文也道:“这屋子里除了我姐,就只有你一个人。”

玉仪真是哭笑不得,解释道:“五妹妹想出去玩儿……”想说是因为太太不让,又觉得不妥,只好朝玉娇道:“五妹妹,你倒是说句话啊。”

谁知道玉娇只是一味的哭,抽抽搭搭的。

承武便死死拽住玉仪,不让走。

玉仪比承武要高半个头,要挣开并不是难事,只是担心拉拉扯扯绊倒了他,回头自己反倒说不清。没办法,只好朝外面喊道:“彩鹃,去请太太过来一趟。”与其跟一群小屁孩儿讲道理,还不如找大人来。

----阮氏虽说不喜欢自己,但面上情还是要做的。

“肯定是你欺负我姐了!”承武听说要请阮氏过来,怕玉仪就这么走掉了,往四周扫了一圈,顺手抓起一碗茶砸了过去,嘴里还嚷嚷道:“你一回来,就霸占了我姐的屋子!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玉仪一时不防,被泼了一身温热的茶水茶叶,好不狼狈。

“做兄弟的,把茶水往姐姐身上招呼,是何道理?”玉仪直直看向承武,一种厌恶的情绪涌上心头,冷声问道:“难道夫子是这么教你的?”

自己霸占了玉娇的屋子?原来阮氏是这么暗示儿女们的,亏她想得出来。

承武有些畏惧那平静的目光,嘴里又辩不过,只得气呼呼道:“胡说八道!你才不是我姐姐呢!”

“太太……”玉仪看向刚到门口的阮氏,一脸伤心,“我原不知……,兄弟们都是这么想的。”又道:“其实我住哪儿都无所谓,不然还让五妹妹搬回去吧。”

阮氏一进门,便看见玉娇一边哭一边偷看,儿子又气呼呼的,偏偏嫡女还被泼了一身茶水。门口丫头婆子们都在瞧着,只得朝承武骂道:“混账东西!还不快给你三姐姐赔个不是。”

承武鼓着腮帮子,扭过头去不说话。

阮氏又问玉娇,“到底怎么回事?”

“还是我来说吧。”玉仪擦掉身上的茶叶,平静道:“五妹妹想到我那儿去住,再三央求了好几次,我说先回禀了太太,五妹妹等不急就哭了。正巧武哥儿进来,见姐姐在哭,一时着急生出误会,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阮氏的脸色不太好,她又不傻,哪里还猜不出是玉娇想要跑出去?

“其实这事儿我也有错。”玉仪又道:“若是我早些把话说清楚,也不会让武哥儿误会了,所以……”她正色道:“太太要罚,就连我一块儿罚吧。”

阮氏抿了抿嘴,“罢了,这怎么能怨你?回头我会好好教训武哥儿的。”

“太太虽是好心,我却不敢因此失了礼数。”玉仪却不依不饶,认真道:“该罚的就是要罚,我愿回去抄一百篇小楷,以示太太训诫。”

----受害人都自己认罚了,闯祸的难道还不该罚?以阮氏的为人,应该不会不顾自己的贤良名儿,更不愿意落个把柄在嫡女手里。

不是玉仪非要跟小孩子置气,有些时候态度是很重要的,若是这次就这么算了,只会让孔家上下觉得自己软弱可欺,嫡小姐也要被当做庶出的对待。再说了,若是不给承武找一点麻烦,下回说不定就是番茄、蛋,那岂不是烦不胜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