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崧根本没告诉过唐筠欧小曼的事,其实他本打算坦白的,可在和方正罡讨论过后他还是决定不告诉唐筠了。当时方正罡是这样说的“你傻呀!你现在要是告诉了唐筠,就真是没事找事做了。我^虽说你们家唐筠看上去还是个比较大方得体的女生,可天下女人本质上都是小心眼的!尤其是在这种问题上。没错,你现在跟那个小护士是没什么,可万一唐筠知道了就怕哪天没什么也变成有什么了。你想啊,万一哪天晚上她查岗你没在,电话刚好没电什么的,她会不会以为你去跟那个小护士去幽会了?一次不会、两次不会,你能保证她第三次就不会?兄弟,现在又不是让你骗她,只是不告诉她而已,一咬牙一闭眼就过去了。再说啦,如果你哪天真想和那小护士有点什么的话,还有个后路嘛!”说完方正罡立马挂上电话,因为他知道这时电话那边的彦崧肯定在问候他家先人,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成为一名好医生吗?许仲仁现在不能说是迷惑,只是还稍微有那么点不确定。看到彦崧鼓励的眼神,他信了,因为彦崧这些日子来已经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尽管看上去比自己都年轻,可他说的话从没错过。

许仲仁认为像彦崧这样的医生是自己学习的榜样,自己现在连好的实习医师都不太够格,所以就跟彦崧说,就不要叫他许医生了,他听着脸红,说是要不就叫他小许,要不亲切点,就叫仲仁。彦崧没细想也就答应他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像失去了孩子的野兽一样的哀号――那年他才十六岁!

许仲仁也不知道李平是什么意思,眨巴眨巴眼,咧着个嘴呆呆地看着他。

“小许,你先用我旁边的这个办公桌,对了,我叫彦崧,以后大家互相学习!”彦崧非常客气地对许仲仁说。

两条不一样的皮带,三条不同颜色的丝巾,花了彦崧两千多一点,彦崧拿着这些东西又犯了难,怎么办配呢,老妈是喜欢素点的,还是艳点的,唐筠她妈是……

中间综合征!

“这,怎么好意思啊。太麻烦你了。”彦崧真的是不知道怎么答好了。

“不过最经典还算李平这小子,就在今年初,他刚拿到处方权开始单独值班,你猜那晚怎么样?”

彦崧点点头,也举起酒杯与他对碰一下,一饮而尽。

欧小曼换回自己的衣服就在内科楼底的电梯口等着彦崧下来,等着等着也不见他过来,今天他的活好像都干完了啊,怎么还没走?这时她却看见彦崧鬼鬼祟祟地从另一边的紧急出口钻了出来。但彦崧却没现电梯口站着的欧小曼,还暗自高兴躲过去了。

欧小曼站在彦崧办公桌旁嘟着嘴看着办公室的门口,眼睛里稍稍起了点雾气。心里想着,他就那么烦我吗?

“一定,一定!”彦崧还是把台面工夫做好。

老病人的医嘱昨天已经开好了,只需要稍微加点临时医嘱就可以了,只是有三四个新入院的病人要重新完善一下,病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特殊的,也没有特别重的,十点多一点就把医嘱都开好了。

李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了,彦崧这人朋友不错,看来第一感觉还是准的。他拍拍彦崧的手说:“没事,我家里面做生意的。唯独出了我这个大学生,自己的钱自己花,没什么的。再说啦,今天是第一次请你,一辈子没几次。”

彦崧还没回答,李平这时走过来了,很恭敬地跟刘秋红问了声好,接着就说:“不好意思啊刘主任,赵主任已经在明珠定好了房让我们这组的都过去,要不您一起过来喝一杯?”

连带新来的彦崧,内二科只有四个住院医。好像不是很合理,但这是医疗系统的特色。到了一定年资,通过考试、表论文等方式很容易就可以晋级,当然到了副高以上会难一点。即便晋级了只是技术等级而已,医院还要按相应的比例选聘,只有聘了才能从事相应等级的工作,才有相应等级的权限。所以就会出现主治当住院医使,副高当主治甚至住院医用的情况,尤其是在教学附属医院和一些省级大医院,这种情况更是明显,整个科室的正式医生――除开研究生、进修生、实习生,最次也是个主治,找个住院医比在野外找只华南虎都难。

彦崧也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回道:“没问题,我研一下半年就开始单独值班了,只是这边的一些程序上的东西可能得给我两、三天时间熟悉一下就是了。”本来彦崧还想加句,“要不您来个现场面试。”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一个老主任对他一个刚毕业的研究生有点不信任也在所难免,也不知道这句话出去会让他认为自己是有自信还是狂傲。

不过也就是稍看了一眼,彦崧马上转过头冲门口站好,因为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只和低于十四岁和高于六十岁的陌生人主动打招呼。也不知道这是一个好还是不好的习惯,反正他有他的原则,特别是陌生女性他更不会主动问好。

“公司还有一部车平常用得少,你也知道车用得少容易坏,要不先帮我用用。其实你做医生的,经常要晚上回去医院什么的,这样也方便点。”看来刘丽华是决心让彦崧成为有车一族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曲阳人?”彦崧明显不太愿意在陌生人聊得太深入,故意转换话题。

酒杯的碰撞声,人们的吆喝声,过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减弱分毫。最后居然全班一百三十二人居然全建制开赴好乐迪,这可差点没把彦崧给愁坏了。总统房可以容纳五十人,大豪华房也就最多是三十人左右,本来想着去九十个人可能勉强还行,并且就两个房间也不会太分散,现在居然全部人马都杀了过去,还不都成了沙甸鱼罐头?怎么办?彦崧的脑子飞快地计算着,把方正罡和管班费的童梦抓过来商量一下,看看如何是好。

“是嘛,领导同志工作重要,我们做家属的不能理解也要理解啦。”彦崧拿腔拿调,“不过我也不是那么没有觉悟,领导工作出了成绩,奖金不还是有我的一半嘛。”

彦崧也不想让两个人太过难堪,“大姐,你早说啊,可惜我那边已经签约了。如果毁约要赔好几万呢。俺穷,要不等我这份合约到期了再请你帮忙给我在南州找份工作吧!”说完还给王欣做了个揖。这时彦崧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赶快拿起来一看,按了一下就跟那头说了起来“喂,老……谢,到了?好好好,我拍马赶到。行行行,今天算我的!”

看着大家不解的眼神,彦崧笑笑,给大家解释:“明显的,刚才王欣这番话是针对我和方正罡的,这个大家没意见吧?”说完坏坏地环视一周,看着大家点了点头,王欣也傻傻地点了点头。彦崧很满意地接着说了下去。“苏阿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可就柳妍一个宝贝女儿吧?”

“哈哈哈,赚到了,动动嘴皮子又混餐饱,帝凡,爽啊!”彦崧看了他那搞笑的样子,踩多一脚这种事情还是非常乐意做的。

“爷爷”这两个字仿佛又把许仲仁带回了从前,为了爷爷而决心学医的他,给这女孩的一句“不要走”重重地拨动了暗藏在心底的那根弦。

许仲仁回头看了下彦崧,说:“我继续吧!”挤开了彦崧,继续着按压。又是十分钟过去了,这时的许仲仁已经是汗如雨下了,连老人的身上都给滴湿了。

彦崧看看监护仪,又看了看廖冰燕,给了她一个询问的眼神,这时廖冰燕才轻叹了口气,“小许,停下吧。”又看看表,接着说“死亡时间,十六点二十七分。”

许仲仁顿了一下,当听到随后再次传来的哭声,他咬咬牙,还是继续一下一下地按压。彦崧看到他这样的表现,走了过去,生生把他拽了出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你给我出去!”

许仲仁不甘地盯着老人安祥的面容,还是闭上了眼回头走了出去,不知道他现在是否想起他爷爷的面容,但很多人都看到他面颊上流过几道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液流。他出去以后走进一旁的紧急通道,面对着墙,这下如果有人在他身边的话,肯定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确是在流泪。

收拾完一切,彦崧他们回到了办公室,那个疗养科的医生在头痛这抢救记录,死亡小结该谁写好,问过医务科只是说还是让疗养科根据事实情况写,只是到时内二这边一同会签就是了,处方就还是由内二这边补。那个医生一边写还一边说:“天气太热了,老人家顶着那么大的太阳跑来跑去,唉!刚来的时候,可精神了,家里有老人的真的得小心一点啊!”

等他写完,彦崧仔细看过后又交给廖冰燕,廖冰燕看了看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廖冰燕看了看四周,问了句:“小许呢?”这时彦崧才觉许仲仁不在了,彦崧略微有点担心,想到刚才自己对他说的那句话不知会不会太重,想想,还是出去找一找他。刚站起来就看到许仲仁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彦崧明显感觉到他哭过,至于嘛?怎么说他来内二后,也经历过几次这种事情啦?

许仲仁坐了下来,却不知道把视线摆到哪里合适。廖冰燕看着他那样子也是很奇怪,许仲仁一向很开朗,怎么会这样子?还是彦崧,把许仲仁叫了出去,去到楼梯间。

“怎么了?”彦崧问道,许仲仁只是摇了摇头。

“是生我气吗?怪我不该叫你出去?还是什么?”彦崧不太理解。

“不是,只是有点难过!”许仲仁小声地说了一句。

“难过?你怎么可以难过?医生不是神,不是让谁活谁就能活,怎么可以这么情绪化呢?手里死一个病人就难过一次,你迟早要进三院的?”彦崧顿了一下,接着说:“再说了,廖主任叫停了,你就得停!你读了那么久的医,应该清楚他的心跳停了都六十分钟了,能救回来的机率有多大!所以廖主任的命令既然是正确的话,你就一定要听。要不然让一些人看到我们步调不一致,以为病人有救而我们不救,你知道我们会多被动吗?以后廖主任还怎样保持她的公信力?不管你理解还是不理解,这就是我们医生的伦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难过,但是再怎么难过,待会回去都要给廖主任道歉。以后你真的下了临床自己管病人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再这样了,会害人害己的。”

许仲仁最后还是没有对彦崧说出他心里的故事,回头跟廖冰燕道歉,廖冰燕其实也没对许仲仁有什么不满,还大方地表扬了他几句如何积极抢救病人。可许仲仁还是有点提不起精神来。下班后许仲仁一个人走回宿舍,半路居然又撞见了刚才那个女孩和她的家人正从疗养科那边往外面走。许仲仁忙看别处,低着头想走过去,可那个女孩还是看到了他,并且叫住了他。

许仲仁从她的表情里实在猜不出她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可当她们家人走远了她也还是没说话,没办法,许仲仁只好硬着头皮主动打破这个沉默。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女孩抬起头,眼睛已经肿得不像话,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还是笑着向许仲仁鞠了一躬,说:“辛苦你了!”说完转身就跑开了。

许仲仁半天没反应过来,她居然还感谢我?晃晃脑袋还是回头走向自己的宿舍。当那女孩子的话语再次回响在他脑海里时,他品了品,又想了想。那女孩都放下了,我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彦医生也说了,医生不是神,不可能每次都妙手回春。只要做好了自己的本份,任谁也要心安理得了啊。这时,许仲仁才深吸一口气,盯着天边的一块云,心中暗暗念了一句。

我会做个好医生的!你一定会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