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家却不常喝,只是有客来了,方才泡了茶出来的。”巧娘笑道:“婶婆若是尝着好,我包些与你家去泡一泡。日里坐着困了,也可以泡了喝一喝,解解困。”

方逍见郑明发脸色活泛起来,笑道:“我早上就收到大哥送来的这个信,说道来荣有出息,却考中了秀才,本想拿给你看的。想着等你看完榜再给,好来个双喜临门。如今也不错,你也该高兴起来才是。过得三年,来荣考举人,你再来考进士,若是父子两个齐齐中了,那时才是真正的双喜临门。”

贵姐儿站着听了一会,正想走开,房门却推开了,巧娘走了出来,见她站在门口,笑道:“怎么站这儿吹风?快些进房去。今儿绣了什么了?给娘看看!”说着拉了贵姐儿回房,笑道:“咱们在你房里说话,让你爹爹好生看看书去。”

红衫少年蒋汉平这才知道方逍却是与他们对骂的几个孩子的长辈,忙把刚才的事说了。方逍听得直皱眉,见贵姐儿等人大眼瞪小眼,磨磨蹭蹭的过来了,喝道:“还不向蒋少爷贺少爷等人赔礼道歉?”

方文凤虽是庶出,但因为家里就得她一个女孩子,大人一向疼着,每回到唐家,唐家诸人也是极关照的,这回来了贵姐儿,年岁不大,却比她受宠,小小心里便有点受不了,一心想压过贵姐儿一头,把大人的视线拉回到自己身上。这一路上出来逛着,见贵姐儿也没有闹出什么乡下孩子初进城的笑话,对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只看看,并没有大惊小怪,心里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个小堂妹不是那么简单的,便收起了轻视的心。只是这会儿见她真个煞有其事的看菜单,却极想看她念错字的窘态。

唐明山复叙完当年的事,笑对郑明发道:“咱们毕竟只是普通人家,只听闻过这些传奇故事,并没有福缘亲睹国师真面目。若说曾老道是国师,这当然不可靠,若说他是国师的师弟师侄什么的,倒有几分可能。世间奇人异人居然多,但是国师这样的高人,却是不世出的,他若是隐居,自然也是往名山大寺去的。”

方逍常带了方文凤过来唐家,因此方文凤跟方文龙和唐少华也极熟,小的时候有一回看中方文龙的望远筒,本以为一说方文龙就必定给她的,谁知道方文龙说要留给远在乡下的贵姐儿,从那时起,她就把贵姐儿当成跟她争宠的假想敌。这些年虽淡忘了要不到望远筒的事,但贵姐儿三个字却烙印在心头。这下见到真人,穿的乡里乡气,不由打心眼看不上。哼哼,文龙哥哥他们打小就偏着你,我还以为是什么小天仙,原来是一个小村姑。

“哈哈……”,贵姐儿见来丰和来非小屁股上的半圆形胎记这下确实拼成一个圆形,乐不可支,扯着他们说:“看到了,看到了,快穿好裤子!”说着帮他们系好裤子,理理衣裳,一手拉了一个进房去看大人收拾东西。

李甘雨道了谢,挟了青菜吃了,见贵姐儿低头舀鸡蛋吃,忙去跟方文龙唐少华他们眨眼睛,表示道:你们看,贵姐儿是不是对我最好呀?挟青菜给我吃了,可没挟给你们。

两个在这儿商量着,正在家里帮着剥鸡蛋壳的贵姐儿却生生打了两个喷嚏,喃喃说:“谁在说我坏话啊?”

唐明山笑着扯了她的袖角,觑着她说:“天也不早了,咱们该上床不正经了!”

董氏和庆氏等人见绿眼不死心,拉了绿泉上去又测了一个“易”字,都好笑的看着老道,心想你这回还能辩出什么话来,没想到老道会这般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真不愧是神算子呐!

董氏自己撕一点萝卜干放嘴里,咬的卜卜脆,正待装好,林翠过来了,笑着说:“婆婆,后儿是我娘生辰,我想去帮她庆贺,不知道大着肚子有什么忌讳没有?”

巧娘在内见郑晓意哭个不停,只得出来道:“晓意别哭啦,婶子代贵姐儿向你赔一下礼可好?”说着出来拉了她进屋,帮着擦干眼泪,看她止了哭,这才说:“你好好一个小美人,哭的花猫似的,可不好看。往灶下洗洗脸出来吃东西罢!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巧娘虽这么说,心里大不以为然,都八岁了,还动不动就哭。况且,贵姐儿一向是人不犯她,她不犯人的,若不是你自己要拉了她袖子去擦脸,她又怎么会推你?

吕氏心里得意,嘴里说:“我家晓意脾性好,跟谁都合得来,不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愿和她一起玩的。”

庆氏淡淡叹一口气,少易体弱,自己产下他之下,也自知想要再怀上,怕是更难了。若不趁着这时为自己和两个儿子打算一下,先行为明山纳两个看着可靠的,将来被塞进那等不明来路的,却没处哭去。

听得众媳妇相问,

唐明山见了两个婆子和两个丫头,再看了唐父唐母的信件,回头见庆氏脸色有异,也知道她的心思,悄悄说:“这里是方家的地头,凡事自有方家担待,只管把她们送与大嫂去管教就是了。她们若有甚不好的想法,此地山高皇帝远,索性就卖了,回去只说一声服侍不周,我娘难道还能去把人找回来不成?”

“夫人,你一路上颠簸,已是损了胎气,若是这期间再出门,神仙也保不得你的胎儿。你自己三思!”大夫站了起来,自往桌子上开了药方拿与唐明山,嘱道:“一天一贴,万事不得吵着她,放宽心静养。”

庆氏帮唐少华梳好头,拉过贵姐儿搂在怀里,笑道:“我也恨不得能生个得人意的小女娃,最好像贵姐儿这般精灵的,时不时的引人一笑,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待得送走董氏等人,巧娘和郑婆子正待收拾屋子,早涌来好多邻居,就坐在大门口那些还没收起的椅子上,都笑着说:“咱一辈子没离过家乡,上一趟镇上回来还能说道半天,没承想这回连京城里的贵人都瞧见了好几个,有眼福哪!”

不说三个,这会儿就是三十个,你也会说都好,都好的。贵姐儿常跟着郑婆子和巧娘来妈祖庙里,也经常听到老道为其它人测算,知道他最会打圆腔,这会儿听得他的话,悄悄笑了。

夏至见没人让她坐,自己厚着脸皮挪了椅子坐到方逍旁边。往常在家宴客,自然没夏至的位置,她还得在旁边侍候着客人吃饭,因此方逍见她坐下了,低声说:“你去帮着巧娘给大家盛饭罢!”

李甘雨和方文信听说没有涂颜色的,有点失望,跟了郑明业进去房内看时,见虽然没有涂颜色,雕的生动活泼,也很好玩,忙一人挑了一件,喜滋滋出来了。

“我也要去!”旁边传来另一个声音,大家一看,是唐少华。

郑婆子早领了大夫进去给张黑桃诊脉,出来时满脸喜色,跟吕氏和巧娘说:“初哥儿他娘又有喜了!怪道这几日恹恹的,我还以为年底事多,把她累的没精神。没承想又有了!”说着谢大夫,大夫收了诊金,捻须笑了笑道:“只需静养些,喝多点滋补的汤水补补血气,就无碍了,不须再开药的。”

吕氏疼爱郑晓意,一心想等到她长大了好攀高枝儿。因此早早送她上学堂,又请了人来家教她些琴棋书画,因郑晓意有几分小聪明,学的头头是道,有亲戚来访时,吕氏便让郑晓意出来卖弄,博得好多夸奖,把郑晓意纵的不知天高地厚。郑晓意虽已从吕氏嘴里得知二叔郑明发中了举人,今非昔比,贵姐儿也算是小姐了,但心里却还是认为贵姐儿只是乡下的小姑娘,并不能跟她比。这下见贵姐儿小小年纪,拿毛笔的姿势有模有样,觑一眼她写的字,似乎也有棱有角,心里却有点醋意,一心想打击她。

方文信也央巧娘说:“小姑,你就让贵姐儿陪我去嘛!她虽小,长的这样,人家一看就爱的,顾得逗她说话逗她玩,也不会全家子都瞪着我看。”

“是啊,是啊,到我们家去吧!”方文信见林翠并没有像其它村姑那般五大三粗,而是长的清清秀秀,这会羞红了脸,别有一番动人处,嘴里也热络起来,甚至暗暗想:小姑要介绍的姑娘,如是眼前这位,却还不错。

巧娘一边笑道来的倒巧,一边拉过董氏说起林打铁家那个大女儿的事来,董氏听的直点头,沉吟一下,叫过方文信把话说了,又道:“你小姑说道人家姑娘待会就到妈祖庙里拜神的,咱们挎了篮子跟你小姑一起往妈祖庙里去,见得你小姑跟人家姑娘说话,你下足眼力瞧瞧,若是合意,咱们再细打听着脾性人品如何,便可以上门求亲了!”

郑婆子和巧娘看贵姐儿学她们的样子掐了一个粉团出来,然后在手心里揉圆了,都看着她笑道:“咱家贵姐儿也会帮忙了!可要等着吃你做的粉果子呢!”

这里郑婆子细看今儿收到的礼物,笑的合不拢嘴,又叫过巧娘道:“谁家送来的,你好生记着,将来若是人家办喜事,咱们也照样送了礼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