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姐儿放好望远筒,伸手接过唐少华手里的锦盒,揭开了看时,不由怔一怔,里面的是一个陶泥捏的胖乎乎小女娃,拳头大,笑眉笑眼,看样子怎么有几分像自己似的?

原来董玉婵早起带了李甘雨到董氏家窜门,见得她提了礼物要赶往贵姐儿家里为她贺寿,想起贵姐儿的爹现下也是举人,贵姐儿又生的可爱,再加上有董氏这个疼她的干娘,深处来说,实实是一个难得的好媳妇人选,再想起之前自己跟董氏开过的玩笑话,说要贵姐儿作她儿媳妇的事来。这么一想,就拉了董氏,非得跟着来郑家给贵姐儿贺寿,还临急在镇上买了一只小玉佩,准备作寿礼。

贵姐儿见巧娘不相信她会写信,自己拿过巧娘丢在桌上的笔,醮了醮墨汁,在另一张摊开的白纸上写上四个字:父亲大人。

贵姐儿见势不妙,拉着小来初退后一步,大叫起来:“晓意姐姐打人了,晓意姐姐打人了!”小来初也学她的话说:“打人,打人啦!”

巧娘见小来初拿了一只郑明业雕刻的木鸟在玩,怕他弄伤自己,正想过去拿开,却听得张黑桃似乎在灶下摔了什么东西,忙进去看,却见张黑桃扶着灶台站着,手里舀水的勺子的摔在地下。一时慌了,问道:“这是怎么啦?”

因为贵姐儿插了一脚,不上三个月,方文信果然就跟林翠订了亲,只等年底就过门呢!

方文信无奈,只得加快脚步。贵姐儿眼看林翠只差半个脚步就要从左侧跟方文信擦身而过了,猛的扳过方文信的脸朝着左边,指挥着说:“这边走!”

自打吕婆子有意送孙女香儿来郑家后,郑婆子对小姑娘们可警惕着呢,儿子明发出息了,来荣又是嫡长孙,可要慢慢的挑一个好的才行。

“这如何使得?况且,贵姐儿精灵古怪,什么事都晓得跟大人说,又有三个哥哥带着,并不需人来服侍她。香儿还是带回家去罢!”郑婆子如何不知道吕婆子的心思,现下只寻找机会巴上来,说是把香儿送来服侍贵姐儿,其实眼睛却看着来荣,心里打的好算盘。来荣是郑明发大儿子,现下看着又会读书,将来自然是有前途的。他今年八岁,大着香儿一岁,若是香儿来郑家,大家慢慢的混熟了,吕婆子再借机说些什么,要让香儿先跟来荣结个娃娃亲,那时不好回绝的。因此只极力推辞,万不敢接受香儿进门。

来华插嘴道:“我听说皇帝是天上的星宿来下凡的,是真龙天子,他老人家肯定长着长长的白胡子,一副老神仙的样子。”

儿,这是给你买糖吃的,你拿着,小心哦,不要弄丢了。”

我了!”

这里董氏向巧娘道:“贵姐儿上回来时,说话还不利索,这回倒什么也会说了,口齿又伶俐,长大怕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主。”说着看贵姐儿,知道她人小鬼大,明摆着是她在欺负唐少华,却恶人先告状,心里好笑,安抚唐少华说:“妹妹不懂事,别跟她一般见识,快些吃饭罢!”

:“说什么京城里的丫头,除了家生子,她们也不过是我们从人贩子手里买的,先前还不知道是哪个山沟沟出来的,哪里就敢嫌东嫌西了?平日里闲着就让她们帮着你刺绣闲话,给你捶背解闷的,岂不是好?”

唐梅娘笑了道:“小姑若喜欢,我下次带两斤送你。说起来,这茶可是贡品,市面上买不到的。因我舅舅家是卖门帮皇商采办茶叶其中的一支人马,除了少数极品好茶,他要亲去茶庄采办,其余的,却是让我爹爹代着采办的。所以我们家喝的却是外间人没法喝到的好茶。”

贵姐儿仰头看白面男子,见他跟自己老娘有几分相似,知道这便是三舅方遥了,上去甜甜喊了一声“三舅舅”。

张黑桃在房内听得郑明业还没回来,扒完碗里的饭,放下碗抱起小来初说:“你爹爹还没回来呢,莫不成今儿逮着大鸟了?”说着想起也该帮小来初把尿了,撩开他的开档裤,却见他的小鸟早已支了起来,“嘶”的一声,尿柱打了一个半月的弧度,正正好尿进她刚刚放在床边的碗里。张黑桃一时怕扰了小来初尿尿,会让他尿一半就停下来,便一动不动,见小如初尿了一碗,不由笑了,帮他整好裤子说:“你个调皮的,怎么就这么巧尿进碗里了?”正说着,却见郑明业揭帘进来了,一头汗,笑嘻嘻说:“今儿大丰收,逮着了好几只大鸟。”

巧娘闻声过来,也探了头进去,只见贵姐儿盘腿坐在楠木大靠椅上,左手里捧了一本书,书的右边卷成筒状,她小小右手横放在书上,手指拈着左边的书页,低头凑近书,努力分辨着字体,作一副边看边要把书页揭过去的样子。一时忍不住也笑了,进去抱起贵姐儿,合上她手里的书说:“小乖乖,你作的好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认得字了,哈哈!”

董氏正跟郑婆子说话,听得房内传来婴儿哭声,这才知道张黑桃昨天产下一个男婴,不由拍手笑道:“你们郑家今年尽是喜事啊!每家每户到了初一都要上香拜一下天地父母,初一这日正是贵人日,这小娃生在初一这日,自然就是好日子了。”

看看午饭时间,贵姐儿撇下张海妹,自己回身跑了进门,见郑明业伸长脖子去看挂了帘子的房门,只是被郑婆子拦住不能进去,急的直跺脚,正要过去扯郑明业的手,只听房内传来张黑桃“啊”的一声大叫,接着就是一串婴儿嘹亮的哭声,产婆高声道:“一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大家不由全松了一口气,喜的全冲进去看那小婴儿。

巧娘正安慰张海妹,又去拿毛巾给她擦脸,一转头见贵姐儿笑嘻嘻的,不由过去掐掐她的脸说:“姐姐正伤心呢,你怎么笑人家?”

巧娘这里忙着下灶烧饭,待得煮好,见郑婆子和张黑桃还没忙完,只得安顿孩子们先去吃饭,自己又去给郑婆子打下手,一边嘱张黑桃说:“你身子不便,还是歇一歇,先吃饭去罢!”张黑桃正觉腰酸背痛,得了这句话,便把手里舀水用的长柄大勺子递了给巧娘,扶着腰进去。

董氏点点头说:“总之,你们出息了,就有他们好看的。”

正说着,却听得门口有人喊,却是郑明发和巧娘来了,原来他两个不放心贵姐儿,硬是等不到明天,这会就来了。

董氏抱贵姐儿把完尿出来,也不欲再深究方达的事自寻烦恼,转问起方逍在京里的情况。方达见董氏不细问宿在摘月楼里那两晚的事,悄悄松一口气,笑道:“阿逍他们到京里时,只有一个儿子,如今新添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了。女儿却是新纳的婆姨生的。”

董氏也点头说:“信哥儿他爹先前几年往京城里走了几遭,只说凡是大户人家,必是三妻四妾的,听的我心惊。一时倒是想着那起富贵人家的太太奶奶们,虽是呼奴喊婢的,内里只怕不如咱们自在。因此心里倒定定的,只守在这镇上过日子,也不向往京城了。”

董氏不由大窘,一早就听说有那生不出儿子的人家,却去认了干儿子放在自己床上,两夫妇恩爱一晚,不多时就有喜了,生出的就是儿子。只是想不到这认了干女儿也能效法一通。

董氏一听,喜上心头,抚着手说:“媳妇儿成了干女儿,这也没亏着。得,选个吉日正式到我们家,行了礼数,让贵姐儿跟着我住几日,咱娘俩亲热一回再送回来。以后许配人啦,嫁妆啦,都得让我掺一脚,不许瞒着我。”

贵姐儿在里面见宝儿追了来华出去,一心只想听听两个小屁孩说些什么,会不会玩超早恋?因此候着郑婆子不留意,自己溜下靠背椅,悄悄爬往外面,刚手脚并用爬过门槛,正好听见来华的话,不由笑得在地下滚来滚去。

巧娘冷不妨见了男子这等私房话,一张俏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慌忙把手里的红纸递给年青男子道:“想来这个是你的。”

张黑桃一看张甜桃的神色,已知道她的心思,悄悄俯过去说:“宝儿都四岁了,你肚里怎么还没个动静?若是趁早生下儿子来,还怕你婆婆说三道四?”

婶婆自是帮着拉起,又示意吕氏去倒了茶先来敬郑婆子。郑婆子见吕氏作低伏小,虽不十分解恨,也有几分消气,听得众人纷纷相劝,便也想在众人面前作出大度的样子,遂接了吕氏手里的茶呷了一口。

贵姐儿听得张大婶的嘀咕,心中一惊,收敛了一些,作困倦状,靠在张大婶肩上继续看表演。张大婶也不以为意,腾出一只手跟旁边另一个媳妇子示意让她别挡住了。

“我当时又没在场,怎么知道得手了没有。”张大婶抖动膝盖,摇的贵姐儿昏昏欲睡,笑着道:“且不理那位哥哥得手了没有,今晚郑家新郎,却一定会得手的。”

巧娘含笑不语,当下裁了几幅窗纱出来,飞针走线的缝好边,待到晚上,换上一幅试了试效果,果然映的房子都喜气洋洋。

贵姐儿听得方达的话,知道这是一个极会谋划的人。他若是培养了爹爹当上官儿,爹爹自然得为他服务,官商自然就勾结起来了。虽然有考不上的风险,但是比起考上的利益来说,却是值得大力投资的。

郑婆子忙又问了一个详细,回去路上便寻思找哪家当贵姐儿的契娘,想来想去,还得找明发的东家方大户家。只是要攀上这门契亲,极是不容易,怕得费许多周折。一路低着头谋算,快到家时却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仔细一看,却是巧娘的大哥来了,不由哟一声道:“亲家舅舅,不是说你跟人行商出海了么?却回的这未快!”

说起妾这个字,董氏却瞥一眼走在前边的夏至,见她妖妖娆娆靠着方逍一起走,摇摇头道:“咱们这里有时听折子戏,常时一唱就是说西宫妖娆,东宫正气的,咱们没见着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这样。只是这回见着了这个夏至,我一下就想起唱的这个戏,她活脱脱一副西宫模样。”

庆氏听董氏说的有趣,不由笑了。董氏见她笑的好看,瞧她一眼道:“你就该常时这般笑笑,也好去了一脸郁色,这人脸色一喜气,喜事自然也来了。常时皱眉叹气的,那些好事也不敢靠过来。”

庆氏点头称是,转头向后看看,见唐少华和几个男孩子绕在身边玩来玩去,并没有离开视线,正要跟董氏说话,却见前头的夏至站住了,尖叫一声,一边尖叫一边抬起一只脚看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