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来得早,节过了没多久,天气就暖和上了。这等时节,正是大户人家出来走动社交的好时段,趁着预算充足、业务不忙的时候,冬困了三个月的女人们出来晒晒衣服首饰、走亲访友,显示一下身份地位和幸福美好的生活。

眼要间歇性失明,耳要选择性失聪。腿脚该利落利落,该瘸就瘸绝不含糊。腰板硬的时候要给主子撑脸,软的时候要能趴在地上当踏板。

这句话说明了什么?说明,余韶可是老太太的自己人了。

本是欢乐的气氛,突然就跌落之下,下半场鸣笛开战,二人却都没了心思。

“业弟,不想说点什么?”

“小少爷只是个孩子,当家的有什么要责罚的,奴才替小少爷受了。”

哪如此般田地,和一群女人抢一个本就是属于自己的男人,戚戚然发现自己才是个破坏人家青梅竹马的小三儿,戚戚然发现自己还有个姘头,戚戚然发现自己的娘家仗势欺人约法三章,戚戚然发现不能生育——

他终于还是俯首于他的青梅、他的花草。

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

于是,三姨太必须把这消息传出来,叫林子业和段瑞想办法抢在林少伟前面转移了芭蕉。

她这种咋呼的脾气,听到这样的内容,为何会…如此沉默?

她一向是个世俗而现实的女人。

一个叫好,一群人开始跟风。

虽然不及大米白面实惠,但是白送的不要白不要。

“入了夜,恐怕就不是单挑而是群殴了。”林少伟手指点了点账簿,“这不都是拜这玩意儿所赐,这东西,你在行。”

林家长孙左边一个下堂的主母,右边一个不相干的叔叔,左右夹击,哭声震天。

偶尔转身,林少伟还能瞟到她脖子上的吻痕,不禁心里就会咣当一下。

其实,他心里那块柔软的地方,也种满了甜言蜜语,夜里的放荡豪迈,又何尝不是他白日翻来覆去的悸动。

而她记忆中的少爷的脸,总是凶巴巴的,布满杀气,尤其是有主子在场的时候。

倒头就跪,抱着苏眉的腿喊着大小姐。

莫非真的如老公猜测的那般,自己竟然和皇家有点瓜葛?

“女人,没人告诉你说话要看着人眼睛么?”

闻声进来一个低眉低眼的女子,穿着打扮就和这院子里其他丫鬟一般,可是那淡定的语气和时不时打量苏子的眸光,却让苏子没由来的警觉。

“看来你来头不小么。”林少伟努力想说的轻松点,可惜还是一张冷面孔。以往这个时候,都是那呱噪的苏子来打破僵局,可惜现在面前的这个苏子,比他还要冷几分。

苍天,不会又要来一顿鞭子吧。

这是林家庶出的林子业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林家大家长为“伟哥”。

林少伟从管家段瑞手里接过这下堂鞭,噼里啪啦往地上一甩,腾起一小缕烟土,离老太太还有好几米的距离,老人家却是恐惧的一闭眼。

日理万机的当然是她。

过了几分钟,姚斌一手按着记忆中的账簿噼里啪啦的继续敲打,一手却将账簿向回翻去,在这个林家铺子的账房里,一切都是那般诡异的安静,似乎内屋三个男人喝茶的茶杯转动的声音都能听见。

屋子里的男人们,自然也听得到屋外姚斌的算盘声。

屋里屋外一堵墙,一边姓姚,一边姓林,这是一种古怪的对峙。

林子业像是欣赏什么曲子一般闭目倾听着屋子外的算盘声,听了半响,才终于走过去把门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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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林子业说了句,“账目是对的,我听了,这小子没玩花样。”

林少伟直楞眼,这林子业既然这么多心眼,专门看了账簿,听着姚斌的算盘声,就知道他有没有二心。

鼎爷摸着自己的胡茬,漫不经心的说,“林家这一代,数子业最爱防人。”

林子业转身为鼎爷和林少伟斟茶,“鼎爷说的是,所以我不成气候。”

看来,鼎爷在林家的地位的确不一般,林少伟同样敬给鼎爷一杯茶,“鼎爷,这十年您去了哪里?怎么一去就没了音信。”

先前记得他来应聘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去十年了,当年还叫老太太一声大夫人。

林少伟一边笑着一边不经意的引了一句出来,“看来众多林家晚辈里,还是茂弟和你最亲。”

连老太太都没认出来你,林子茂却认得出来,不简单。

“当家的,你说笑了,茂弟从小就在你们大院里生活了,鼎爷走的时候还是庶族的管家呢。”

林子业不知道那林子茂一眼认出鼎爷的段子,这么接了一句,鼎爷干咳几声,“是啊,我和子茂也不算亲,难得他还记得我,这孩子念旧,还记得我这个老人家。”

“鼎爷也说笑了,你跟我们哪里算得上两辈人,不过算是我们兄长。”

林少伟看了看鼎爷那格外沧桑胡子拉碴的脸,见他深邃的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急忙闪避了那目光,拿茶杯挡了一挡。

鼎爷玩味的转着茶杯,突然说了句,“我一直以为子茂会当家,没想到是少伟。”

一时间,三个男人的封闭空间异常难耐,林少伟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姿态好,是无所谓的一笑,还是愠怒。

鼎爷打破了沉默,“如果当年不是我离开庶族,也许真的是子业当家也说不定。”

林子业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他的抱负他的野心路人皆知,只是没谁戳破过,没想到鼎爷这么轻易就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林少伟茶杯一放,“鼎爷,怎么,我不适合当这个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