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拿——下——堂——鞭——”

林家祭祖开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当家人林少伟霍的站了起来,面对着自己身侧那空空如也的蒲团,咬牙切齿如此对管家段瑞说。

他眉头紧锁,下面跪着一百来号林家的男女老少,院子外还有一大群商友在围观。

段瑞抬脸再次确定,看到林少伟丝毫没有回旋的意思,于是默默倒退着出了院子。

不消一刻,段瑞又进来了,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鞭子——

林家老太太侧脸一看,本是撑开一寸的眼猛地睁大,活像见鬼,人没到拐杖先竖到儿子身前,“你要做什么!”

“我要她下堂。”

我要苏子下堂。

这个本应该跪在我的一侧参加祭祖,却不见人影的妻。

绳子有很多用途。

可勒可吊,可拖拽可抽打——

任何一种方式,都比下面这一种来的直接来的仁慈。

几根草绳编成鞭子,鞭尾用黑丝带结好,拴着个“林”字的中国结,成年累月挂在林家大院正堂墙上,祖训五寸见上,红木横槽里面常驻,身三尺三寸,是个散淡的爷儿。

一般不出山,出场费昂贵的很,那是一个女人的一辈子。

林家的女人们在正堂无论是跪着站着,视线的标准就是那横槽,视线再不能升高一分。

不是脖子构造的问题,而是脖子上面顶着那个脑袋瓜子的问题。

这是林家祖传的下堂鞭,就和尚方宝剑来者不拒见血封喉一般,这下堂鞭一出,林家大院必将是鸡飞狗跳母猪上树——

被鞭打的若是妾,那就是收拾包裹走人。被鞭打的若是妻,那等待她就是女人最不济的命运。

一鞭下堂二鞭休,从此三从四德五美好都不用再提。

林少伟从管家段瑞手里接过这下堂鞭,噼里啪啦往地上一甩,腾起一小缕烟土,离老太太还有好几米的距离,老人家却是恐惧的一闭眼。

这鞭子一抽,下面跪着的神态自若的二姨太和东顾西盼的三姨太都默不作声了,林家独孙林康哇的一声哭出来,被三姨太紧紧捂住了嘴巴。

那鞭子抽的是大地,却像是抽在她们的皮肤上,切肤之痛。

三姨太跪在二姨下手边,二姨太也应该跪在大夫人下手边,而此时大夫人的位子上是空空如也,蒲团被尘土扬了一层细密的灰色,只留下一条鞭尾的细线。

“少伟,把鞭子放回去。”老太太倔强的站着,拐杖依旧横在儿子面前,鞭子刚才在地面上那一甩,还让她浑身发抖。

男人不明白这几根草绳甩在女人身上,炸飞的不仅是几个表皮细胞,还有女人的一张脸皮一辈子。

男人不明白,女人明白。

老太太是女人,所以老太太明白。

老太太还明白儿媳姓苏,京城大鳄苏家的苏,不是街角卖芝麻大饼的麻二苏的苏。

“她在后堂?”林少伟选择性失聪,眼睛直直瞪着段瑞,径直朝后堂去了——

后堂有个屋,屋里有尊佛,佛前有个女人,她在讲故事。

故事讲的是,这女人要死翘翘了。

段瑞紧跟在林少伟身后如蛇一般穿梭在人群中,眼尖的看见在一旁抱臂旁观的吴家大少吴关,趁着少爷在前方拨开人群的空挡,段瑞一下子窜到吴关身边,“吴少爷,您——”

“这事儿,我可不敢碰。”

“吴少爷,只想提醒你,上周您来铺子里顺走的那两块绸缎,可是苏家人定的。”

吴关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变了,拽着段瑞这鬼灵精的袖子尖着嗓子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家庭矛盾外人必须插手,你们少爷呢!”

段瑞手朝着后堂的方向点了一点,“鞭子不等人,吴少爷——”

林少伟冲到后院门口就闻到熟悉的一股香气,那常在佛堂庙宇漂浮的味道,一闻这味道他就不自觉的想起那冷颜的女人,一双眼睛盯着他,看得他快要升天。

可那人,苏子,怎就偏偏是他的正妻?

可那人,苏子,怎就偏偏是一路助林家兴旺的苏家的女儿?

可那人,苏子,怎就偏偏一副不理不睬无喜无悲的样子?

当初是她非要“下”嫁给他,现在怎么变成了是他逼婚一般?嫁给他就那么委屈么?她宁愿天天对着一尊石膏也不愿看着他这个大活人?

还在林家祭祖这样的关键时候让他丢尽颜面,他若不请出下堂鞭,不知这丑闻会被庶族的人日后怎么利用…

林少伟握紧鞭子,遥遥的看见那正对后堂大院门口的敞开门的佛堂,一个穿着格外喜庆的大红色的女人背对着他跪在佛面前,那平日不怎么装扮的女人今日偏插了一头的金钗,明晃晃就和欢喜佛的那一层镀金一般。

这女人她不是有意的,她是故意的!

林少伟黑线密布,一脚跨进后院,袖子却被人拉住,那下堂鞭高高扬起,在那来拉他的人面前划过,吴关拍着胸口一脸惊恐的说,“林相公,你不是要把我也下堂了吧。

狐戏红尘vip完笔趣阁”

“你来凑什么热闹。”林少伟手灵巧的收回鞭子,打量了一下这难得配合场合穿了一身素衣的吴关,打小一起长大,他身上的色彩从来没少过七样。

一个好端端的大男人,却天天到林家的绸缎庄贪点小便宜,这吴关把吴家的脸丢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