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默默前行,为了摆脱身后可能的追踪者,他们足足绕了半个京城。同行者也渐渐散去,突然柳孤寒伸了伸手:“停!”

“究竟是哪一方的人,太子与秦楚二王手下还有这样的人物留在京城里面?”

贺秀腾似乎没有把指着他的剑看在眼里,依然大步向前,当距二人十余步时,他身边两人忽然加快,挺剑冲向崔远钟。但轩辕望动作也不慢,猛然间青芒闪烁,轩辕望出剑拦住这两人,他肋下有伤,但这一连攻出的剑式迅捷无比,即便是传他快剑术的董千里看到了也会自叹弗如吧。

“住口,你败了。”无想老僧双眉竖了起来,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语气却很重,“七十一击都击在同一个地方,你的剑因此不能承受而断裂,如果轩辕施主想杀你,你已经死去至少三次了。”

“拔剑术啊……”

崔远钟知道暗地里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因此没有轻举妄动,但心中却极为焦急,华闲之约他们到河门相会必然有其用意,如今被贺秀腾扣住极有可能会误了华闲之的计划。

“时穷刚节现,势危圣主出。”那人又唱了一句,“幸有当今至德大王英明神武,我大扶英也有了魔石之技,那泰西诸国不识进退,垂涎神州膏沃,竟然调兵遣将进犯余国,那余国老大帝国,上迂下愚,如何能敌得过泰西诸国魔石之技,沽井一战师丧国辱,再战将逃兵死,三战血流成河,可怜圣人之国,神仙之地,竟狼狈如此!”

“华先生!”

“哼!”

“哼!”连若斋猛然觉得眼前剑芒夺目,轩辕望手中的剑竟然脱手掷了过来,在这么短的距离内,这种速度飞来的剑让他也无法全身避开,他几乎是本能地侧步暴退,手中的长枪也不由得自轩辕望肩中拔了出来,但轩辕望的剑依旧在他肋下开出一道口子,他不由得闷哼了声。但他脑中旋即想到,轩辕望掷出了剑,此刻手中空空,正是一击必杀的大好时机!一念及此,他不顾身上的伤,双腿用力一蹬,急退变成了突进,手中枪因灌入全力而变得有些炽热,突向轩辕望心口。

石铁山担忧的也是这个,他知道轩辕望的剑技在年轻一代中出类拔萃,但对手不但是个成年汉子,而且使的是长度相当于剑三倍甚至更多的枪。

“还是别过去了,少惹麻烦,这几个月打的架可够多了。”听到嘈杂的人群中传来的是打斗的声音,轩辕望有些担忧,但他立刻明白,自己这句话是白说的了。

剑去势极慢,也因此没有丝毫声息,武哲光果然仍是无声无息,似乎毫无发觉。当崔远钟剑到了一半时,武哲光猛然长啸,啸声中身形几乎是滑过来一般向崔远钟的剑冲来,崔远钟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他听出武哲光在这湿滑的松树之上行动自若有如平地,喜的是对手分明是自己往剑上撞来。

轩辕望眨巴眨巴眼睛,等待着绯雨继续说下去,绯雨却莞尔一笑:“我说这些做什么,再说也是对牛谈琴。”

年轻人心中有些微微的郁闷了,虽然她平均每月会给老师来一封信,说东都开定城的一些变化,偶尔也谈谈自己的身体,但老师不在身边,她的病……她的病应该没有问题吧。

“已经超过我了。”崔远钟爽然道,“换了我,便是不杀,也会让那诸葛眠风受些伤。”

“好!”

“小心。”崔远钟按捺住内心深处的不安,轻轻拍了拍轩辕望的肩,轩辕望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暗叹息,诸葛眠风那一式“飞龙在天”岂是小心就可以破解的?

那个长得极俊美的少年站上前来,只微微一笑,大厅中人莫不被他所吸引。扶英人好剑,虽然这二十余年来剑技衰颓,但故老相传的许多典故中都有古时剑士的影子,其中圆明心空流更为众人所景仰的一个流派,这个门派人数不多,但都是剑技极强之人,在割据混战时期,他们着实做过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轩辕望还在犹豫,听得崔远钟笑道:“既来之,则安之。阿望,你就踏踏实实坐着车吧。”轩辕望向前望去,只见崔远钟从第二辆车窗处伸出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轩辕望看出他的讥嘲之意,回瞪了他一眼:“坐就坐,又没有老虎,怕什么!”

那人正是赵冰翼身侧的两个少年之一,也即一个月前与轩辕望撞着的人。轩辕望在华州府城便见过他,但那时他只是云想绸缎庄的仆役,那少年早就将他忘记了。

“方才撞着阿望的那个人,阿望练剑出身,腰力之强健与下盘之稳绝非常人能比,那人将阿望撞得一个趔趄自己却只不过退了一步,如果说他只是个普通人,我是无论如何不能相信。”

柳孤寒垂下眼,他不习惯向别人恳请,因此说出这样的话,让他自己也觉得不自然。

“不,你是我的!”柳孤寒迈过轩辕望的身边,他每一步迈出去的长度几乎完全一致,整个人都浸透在一个奇特的韵律之中。

“杀人,究竟是对还是错?”

“这样下去不成,我得用那神奇剑式逆转战局才成。”轩辕望心意打定,便要乘机施展那神奇剑式,但这时剑柄之上温热的感觉慢慢传来,好象是绯雨又准备控制住他的身躯代他作战。

经过一片店铺之后,绯雨象在这待上看到的扶英情侣一样,贴在轩辕望的身边,这一切都是极自然地发生,别人这样,所以他们也这样,二人也没有觉得尴尬与不适。

“哈哈,看来今晚给春雪说故事的人,已经有了。”轩辕望笑了笑,与柳孤寒扫来的目光相遇,轩辕望的眼神很坦然,显而易见是一种真心的笑容,柳孤寒慢慢哼了声,那阳春雪还没有放手,她一个小姑娘胳膊上的力量倒不小,咯咯笑道:“是啊是啊,我要这个哥哥给我说故事,哼,昨天那两个笨哥哥,说得一点都不好玩!”

扶英人已经在柳孤寒手中吃了亏,地上倒着几具尸体都是在围攻中被柳孤寒刺死的,而如今又来了个轩辕望,他们自知讨不了好,那为首的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我会去找你们的。”

“算啦,不逗你了。”崔远钟拍着夹在肋下的书卷,“快去学堂吧,若是晚了可要被罚的。”

崔远钟一时语塞,他为人豪爽热情,这些日子来与柳孤寒在一起,因此已经将他当作朋友了,却没想到碰了这个钉子。轩辕望忙打岔道:“看,那有条鱼!”

跑,跑,跑吧。那个阴森森的笑声又响起来了。母亲的脚步不稳,跌跌撞撞,母亲停下来了,抱着自己亲了亲,“快跑,快跑,让妈妈看你能跑多快……”

华闲之看了看他,一时间却也无话可说。

轩辕望缓缓转动手腕,阳光照在他明晃晃的剑上,在方林发觉他用意之前,轩辕望猛然抖动手腕,剑上反射的阳光从方林的一个师弟眼前闪过,那师弟本能地伸手挡住眼前,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缓了缓,轩辕望在这一瞬间,再次轻颤手腕,将剑上反射的阳光扫向方林双目。这看起来简单,但要想让阳光在这一瞬间正射在对方眼中,手上动作的稳定是必不可少的。若是一个月前,轩辕望对自己能否做到这一点怀有疑问,但这十余日在华闲之门下枯燥的练习,让他对自己的手上的力道增了不少信心。

柳孤寒心重重一抖,华闲之以教训的口吻对他说话,这让他极不适应,而且华闲之所言深深触动了他,自己向来以绝对的冷静而自傲,即便是山野中最冷酷无情的猛兽,也比不上自己。但为何连那华闲之随随便便的一句话,自己都忍受不了?难道说,自己连他说话也畏惧么?

“休仁,别只顾打人,问他口供!”曹纵鹤微有些不满,他此次来是奉太子之命来看看赵王新近招揽的华闲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太子多疑,虽然赵王弄个什么英雄会在他看来纯属胡闹,这样大张旗鼓招徕的人物想来不过是一个贪慕富贵的剑艺高手,但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派曹纵鹤来探一探华闲之,若是个危险人物便要及时除去。曹纵鹤深知太子的忧虑,诸弟中赵王最得皇帝陛下宠爱,虽然赵王喜好奇技淫巧掩盖了他的野心,但太子始终不敢掉以轻心,他深深明白再无野心的人,也会被有野心的属下一步步推到危险的位置。

石铁山躲在外头偷听了会儿,听到他们在挤兑轩辕望,他又一拐一拐走了进来,悄悄对轩辕望道:“不要理他们,那个穿青衣的,就是打伤我的家伙。”

“柳世兄,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华郎中,对不起,又麻烦您了。”石铁山脸上露出羞赧的神色,这已不是华闲之第一次救他性命了。华闲之点了点头道:“那人是东都本地人么?”

“在他和他的那个弟子,叫赵冰翼的身上,我觉得……我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那天见到之时还不强烈,但近来却清楚地感觉……他们身上有那个人味道!”

崔远钟也在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脸上因用力过度而涨得通红,他重重点了点头:“嗯,真过瘾!”

翠儿喊了个小厮领二人来得香雪楼,一进楼便听见里头歌舞管弦之声。二人一进去立即引起众人注意,轩辕望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场合,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而崔远钟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目光在厅中扫来扫去,见着自己老师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