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我大扶英帝国巍然立国三千载,虽饱经忧患却绵延不绝……”当二人来到人群边时,那个沙哑的声音却不再唱了,而是大声说着什么,轩辕望知道这与他方才唱的词句一般都是扶英人夸耀其祖先功业的,扶英人传说他们是日神后代,第一代君主圣英大王自神州东渡而来,在怒海中斩杀兴风作浪的苍龙,苍龙之身化作了扶英本岛,而苍龙之血洒在海中便成了一串串岛礁。

望着天顶的这轮满月,华闲之轻轻叹了声,这样的月夜,总是让人浮想连翩,或者自己远离乡园故国而变得有些软弱了吧,竟然被这样的情绪所左右,甚至于找个借口从河门来到贵立,为的无非是离大余国更近些,能够更早一日收到来自开定的信而已。

因为失血较多的关系,轩辕望托人替他请假,便回屋去睡了,他离开之后,崔远钟收起了脸上的笑,跟着柳孤寒来到僻静之处。

“红缨,那一刹那红缨翻腾掩住了枪头,让我无从判断枪尖所指方向,我的注意力为红缨吸引,自然不能在那么快的瞬间找到枪头了!”

“那是自然,哈哈。”崔远钟有些尴尬,他确实有心夜里去紫金寺会一会那些连若斋。

“贵立的港口可真大啊!”

纷至沓来的念头让崔远钟心乱如麻,暂时忘记了方才困扰他的是杀死武哲光还是只击败他,他心中甚至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即将败北的想法,这种想法,便是在面对有拳圣之誉的曹纵鹤时也不曾如此强烈过。

无法在石铁山那儿得到帮助,轩辕望只有求助于绯雨,绯雨听了先是一愕,紧接着是一阵娇笑:“哈哈,阿望,我看你远钟师兄一切正常,不正常的倒是你啊,想得也太多了些吧!”

“对不起了,实在抱歉,方才是我不小心。”少女爽朗地回答,还用力地鞠了个躬,那年轻人听了她的声音才收回了惊疑不定的神色:“真是吓我一跳,太象了,实在是太象了……”

“嗯不错,这诸葛眠风在剑技上已窥庭径了。接着阿望是不是乘机前跨,利用对方立足未定之机施展他的绝杀了?”

“呀!”

崔远钟与轩辕望一语不发地将柳孤寒架到一旁,二人此刻已经明白,方才柳孤寒有意自对手左边掠过,宫贞时出剑比柳孤寒更快,但他是右手执剑,自右攻向左边的对手,剑要经过的距离比起左手出剑的柳孤寒自然要长,因此柳孤寒反而后发先至。但宫贞时剑极快,柳孤寒固然一剑刺中他要害,自己要害处却也中了六剑,若非对手先中剑力竭,只怕柳孤寒也已是一具尸体了。

掌声稀稀拉拉的,但诸葛眠风似乎不在意,脸上依旧是那副慵懒,潇洒地向四周行礼。听到这个名字,崔远钟眼珠转了转,道:“原来是京城诸葛眠风,英雄会上听沈醉云提过此人。阿望,你认识他?”

“请放心乘坐,到了就知道了。”贺秀腾低低回应,他当先进了最前一辆马车,崔远钟向轩辕望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多加小心,至于柳孤寒,崔远钟自然明白他根本无须提醒。

绯雨明眸流转,嗔问道。那人排开灌木走了过来,笑道:“早听说东都英雄会上出了个妖剑轩辕望,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华闲之的弟子,竟然要一个女孩指点剑技,想来华闲之也不过尔尔。”

崔远钟看了他一眼,再在魔石车站里寻找撞着他的人人影时,却已经看不见了。

“孤寒,品一品这茶味。”华闲之也给自己沏上一杯,揭开盖子轻轻啜了一口,似乎非常享受的样子:“以异国之水,煎神洲之茶,别有一番风味。”

一股凌厉的有如春寒的杀意自院子正门传来,因为轩辕望与崔远钟先后由此进来,那儿反倒没有一个人阻拦。柳孤寒一步步走进来,藏在深处的眼眸闪着锐利的光芒。

“石铁山,陪春雪一会儿。”

轩辕望心中恍然,平道一剑之所以又薄又弯,大约就是为了施展这古怪剑式。明白归明白,一时间轩辕望却还没有想到对付他的办法,二人连拆斗了几剑,轩辕望有心看他这古怪剑式的奥妙,只守不攻,那平道一心中不禁有些懊恼,眼前少年不过十七岁左右,再这样打下去自己的面子可就丢尽了。

要是能为绯雨买上一样她喜爱的物件,要是绯雨能穿上这漂亮的衣衫,那……那该有多好。

“你们在做什么,玩游戏吗?我也要!”

但轩辕望出剑之快是他们二人没有预料到的,他们分开之后,却发现轩辕望的剑似乎同时攻向二人。他们挥剑格挡,“叮叮”两声轻响,轩辕望将二人剑拨开,身形从二人间冲了过去。

崔远钟重重推了轩辕望一把,将他从少年的梦中惊醒过来。轩辕望脸立刻就红了起来,不安地摸着自己的剑柄:“远钟哥你别胡说八道了,你才在想美女呢!”

“是么?”轩辕望却垂头沉吟,与崔远钟对华闲之的极端信任不同,轩辕望却总觉得华闲之这番话里还隐有深意。既然仁者心剑如此厉害,那为何不人人都练仁者心剑呢?为何还要烈士之剑与帝王之剑才能天下无敌呢?是团结之力亦或其他?

密林中冰冷刺骨。胸象是被撕裂了一样,轻轻呼吸都剧烈的疼痛,但身后传来的阴森森的笑声,让自己不能停下来,必须跑,必须跑,要逃出去,不能停在这里!

华闲之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在尸体上转了一圈,淡淡的笑又浮现在他脸上:“这些人攻击我之时,怀有极强杀我之意,因此为我所杀,你出剑之时只不过是逼我进入陷阱,杀我之意并不强,因此你活下来。”极短地停了停,他又道:“若是你学剑仅是为了使自己成为强者,那你便永远无法达到剑的至高之境。”

“若是对手无弱点,我当如何是好?”

“颐苑湖的冬景倒不常见,今天顺便可以看看冬日里颐苑湖是否也妩媚多姿。”

石铁山喉间咯咯地响,他此刻已极度愤怒了。那汉子伸手又重重一记耳光:“妈的小崽子你没听清么?”

中年人道:“小兄弟既是华闲生先生弟子,想来已得华闲之先生真传,不知能否与我这个弟子比试一下?”

“哼,那华闲之学了剑艺,却自称是什么剑道,数典忘祖狼子野心,哪里将天下习剑者放在眼中,这等剑艺的千古罪人还留着做甚!”另一个老气横秋地也不甘落后,莫文辉心中又是一阵冷笑:“剑艺衰微也有些年头了,将这剑艺的千古罪人帽子扣在华闲之头上,分明是欲加之罪。”

“打伤你的,应是某个拳派的拳师。”华闲之在门口道,见他来了,崔远钟忙让开来。华闲之又扣了扣石铁山的脉,微微一笑:“好在你身子粗健,否则没有两三个月你起不来。”

轩辕望心中一紧,他想起傅苦禅,想起傅苦禅的那个女弟子赵冰翼,以前他不曾学剑,只觉得赵冰翼那式沧海月明华美绚丽极为漂亮,现在他剑技初成,却已经明了赵冰翼那一势的厉害。

这短短瞬间,两人都觉精疲力竭,无论是心智,还是精气神力的比斗,都让两人觉得疲惫至极。

轩辕望立刻大窘,崔远钟扫了翠儿一眼,道:“胡说!我们是赵王府的,他们人呢?”

“绯雨……”大叫变成了低低的呼唤,轩辕望拼命盯着她,生怕她又消失一般。绯雨见街上少有行人,也就任他握着。二人相视而笑,什么也没说,在风雪中立了半晌。

“是微臣教导无方。”华闲之行完礼,平静地替崔远钟化解了尴尬。他一点都不奇怪赵王得到他遇刺的消息,这个赵王,看似随和豁达,喜爱奇技淫巧,但华闲之却明白,能让东都开定这样各种力量盘根错节的城市井井有条,绝非无能之辈可以做到的。

轩辕望嘿嘿陪笑,这胖子倒不与他计较这段惊险的路程,这让他心中有些温暖。这些好财好色的普通人,比之那些道貌岸然的剑匠剑师,要让轩辕望觉得可爱得多。

华闲之慢慢转过身,向着轩辕望藏身之处微微一笑:“从今日起,我使的便不再是剑艺,我使的,将是剑道!”

转眼便到了十二月二十一日,离年关越来越近,东都开定城中过年的气氛也一日浓似一日,早有性急的孩子们放起了炮仗。回首来到东都的三四个月,轩辕望心中有千万感慨,可是绯雨却一直不曾出现,而朱顺虽然与他交情较好,这些话却不能对他说。

几位仲裁低低商议了会儿,那个在场中的仲裁又走了过来,沉着脸道:“这一战,八臂剑门轩辕望胜。”

仲裁见他若有所思,走过来问道。

轩辕望的剑应声而止,轩辕望大口大口喘气,方才这一剑他已将精气神全都运在剑上,猛然收住,剑上之力反噬之下,他体内并不比古月明好上多少。那仲裁见了轩辕望那神奇一式,也禁不住先向轩辕望一挑拇指,然后才敲锣判定:“胜负已分,八臂剑门轩辕望胜!”

剑自然不会回答他,轩辕望轻轻叹了口气,丁大叔说去学魔石技艺,一点没有说错啊。

“望儿,那个脚印,你看出什么名堂没有。”将朱顺等弟子打发走了,董千野与轩辕望坐上人力车,董千野问道。

“他必然有诈,他起先用了那么多剑式,为何现在拼命重复这一剑?”韩河心中戒备,守得更紧了,哪知轩辕望连着十一剑,剑剑招式相同,攻击目的相同,倒是韩河怕轩辕望有诈,十一次都是用不同剑式破解。围观者见了都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这两人有如演戏一番。

“癸酉吗?”凤羽若有所思,“那么取得这一组优胜之后,紧接着就是迎战壬申组的优胜了。”

轩辕望脚下步子越来越快,到后来几乎是绕着那孙建安奔跑翻腾,但孙建安总是不慌不忙,简简单单一式便逼得不敢与他对剑的轩辕望缩了回去。一个猛攻,一个稳守,因此二人这一场斗得极好看,旁边看热闹的也不时大声叫好,只有在比斗的两个人心中暗暗叫苦。

“嗯,我明白。”华先生停了一会儿,“远钟,我只是羡慕你罢了。”

“承让,承让,小徒小胜一场。”董千野哈哈大笑,方才王修明明已经看破轩辕望剑式,反守为攻之际却被轩辕望一击刺伤,这让他极为开怀,将莫文辉开始的那句虚假的客套之话也原句奉还。只不过比之开始轩辕望越挫越勇,王修此刻捧腹蹲在地上,看来已不能起身再战了。

“望儿,纯阳剑门的剑式与昨日我们见到的章日升的剑式有几分相象,走的都是阳刚一路,重剑气而轻剑式。这纯阳剑馆的馆主吕长春不是当代纯阳剑门掌门,他家境殷富,六年前才通过剑会评定成为剑匠,收了几个本家子弟自娱娱人。你想过对付章日升的方法么,正好可以在他身上试一试。”

绯雨原本只是作势吓吓他,但听得他这样说,心中反而真的生起气来,她知道轩辕望习剑天份极佳,但却自信不足,在一般比试中倒还罢了,若是遇到真正的对手,只怕这将是他致命之伤。因此平日里虽然总说轩辕望“笨”,实际上却是鼓励的多称赞的多,但轩辕望自己却总也意识不到这一点,这让绯雨着实失望。

“哦。”听到他识相愿意交出那剑式的奥秘,章日升脸上神情果然缓了下来,他哈哈一笑:“也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