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雁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孙红道:“斩月楼主品性高洁,这我们是信得过的,然而师父生前曾提起过,她老人家将武功秘籍和这些年的金银珠玉都留存在了一个地方……我们正是要来问一问斩月楼主,可曾听师父提起过?”

或许是该说的话,早已说完了。

石观音道:“你可知你自己走的是一条多么艰难的路?你现在不过十六岁,但哪怕到六十岁,你也必须拿着这把剑,因为放下就是死。”

原随云道:“随云却之不恭,无争山庄中也有数把上好的箜篌,宋小姐有空了定要来作客才是。”

武功卓绝的宋甜儿,竟然也受了内伤?而她与石观音约定的日子,已相差不到十日,在这十日内她又怎么可能完全复原?她岂非已经输定了?

宋甜儿看了南宫灵一眼,一个像他这样不够坚强不够执着的人,在没有外力帮助的况下,很容易就会迷恋,就会爱上黑暗,就会沉沦不复。

楚留香道:“我如今才知道,我对女人有办法,不过是因为她们喜欢我,真遇上了一个宋甜儿,我简直无处下手。”

琵琶公主笑道:“你能来这里,为何我就不能来?”

琵琶公主道:“姐姐,父王正和诸位英雄讨论事哩,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吧。”她拉着尺素,转入内帐中去了。

楚留香柔声道:“若是有空,我也想多结识结识你的朋友。”

吴青天笑道:“正是今日来的四个客人。”

尺素眼睛里带着笑意,说道:“你的名字也很是好听。”

宋甜儿笑道:“你们怎么弄成这样——可是没水了?”

他们二人一同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这种地方的客栈自然也破得很,宋甜儿住的却是最好的房间,朝南的一间大房。楚留香敲敲门,门内无人应答,二人一同推门进去,只见原本简陋的房间,如今床帐帘幕俱备,一座八扇屏风逶迤铺开,香炉里烟气冉冉,看起来又整洁、又典雅、又神秘。

若世上还有谁能够对付宋甜儿,那必定是他远在大漠的“母亲”石观音。

然而他竟起身大喝:“楚留香,你莫要得意,我南宫灵今日既在这里等着你,又怎会没有别的手段?”

而楚留香的手也停在了宋甜儿脸上。她本来是修仙出身的人,走的虽是灵魂的路子,却也脱不了肉身的躯壳。虽然没有着意调整容貌,但是皮肤那是水当当的好。楚留香只觉得清、透、柔、净,所谓冰雪姿容,真不是一句空话。

楚留香大笑道:“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原来是怕蛇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一声不知为何出奇的悠长、出奇的意味无穷,仿佛推开的并不只是现实中的一扇门,更是心中的一扇门。

苏蓉蓉并未吃宫南燕的醋,她眼睛里面满是叹息,叹息之外还有一分骄傲。楚留香自然是太过风流,对女孩子吸引力太大,这让陪在他身边的女人都伤透了心。但是若要她们再去寻一个老实的、不拈花惹草、没有魅力的男人?那她们才万万不肯呢。

是的,楚留香同志在被一招击晕后,立马出了记昏招。苏蓉蓉是只知道关心别人的,可惜其他人受着她的关心,居然不知道也“关心别人不关心自己”一下,结果让苏蓉蓉孤零零的病倒了……其他人真是太不仁义了太不友爱了!苏蓉蓉立马转型成白莲花了有木有!

宋甜儿回想了一遍自己来这个世界的任务,感到难的轻松和快慰——积分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此后的修行不过是自己努力罢了。合适的法宝或者进阶,都是要看机缘的,不关主神什么事了。之后做任务,总算没了之前两个世界的匆促和生死攸关。

“梦昙,怎么了?”

宋甜儿还下意识推着楚留香的胸膛,但他那双神奇的手只在她腰间轻轻捻了几下,她这冰雪女神登时融化了。楚留香此刻已有二十五六岁,宋甜儿却不过十六七岁,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又岂止是她的几十倍?

一点短暂而尖锐的痛苦骤然刺入了酥软的身体,宋甜儿僵了一下,突然一口咬上了楚留香的肩膀,毫不克制的、愤怒的、咬牙切齿的……

楚留香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此刻他反而笑得很愉悦。

夙愿得偿,又岂止是愉悦?只怕用狂喜二字更恰当。

这明明是昏暗的地下深宫,此刻却好似已变作了蚀骨的天堂。天堂又岂比得上这里?和深爱的人在一起,岂非就是天堂?

长恨浮生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但和宋甜儿在一起,巨大的欢喜几乎要冲破小小的心脏。这样让人不敢置信的幸福时光,比童年还要让人觉得甜蜜——只是,谁不知道这幸福的短暂?

会死吗?大抵会罢。但谁又会傻到逃避呢?有此一刻,不枉此生。

丝交缠、十指交缠、目光交缠。

神啊,如果真有得偿的心愿,我不再奢求不败的一生。

我只要她。

谷中大半已被淹没,石观音的石屋反倒建在地势最高的地方,尚且完好。南宫灵道:“回鹘军队已撤走了。”

胡铁花道:“他们以为我们都被淹死了,自然要走。”他焦躁地站了起来,“老楚说他去开机关,机关也打开了,怎么过了一夜他都没回来?天都快亮了……老姬,我们下去找他?”

姬冰雁沉默了半晌,他显然也再犹豫,最后道:“甜儿也没回来。他们说不定正在与凶手争斗,我们应该信任他们。既然说了让我们先出来,天亮后一起去龟兹国,那等着就是了。”

胡铁花叹气道:“他们两个联手,这天底下确实再没人能敌——唉,这些小丫头还好说,这帮男人怎么办?”他说信任楚留香,果然就不再婆婆妈妈多说。

连一点红都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

石观音的女弟子一共五十六个,现在在场的有五十个,有六个已死在了地宫中。他们本已想出了一个安置她们的法子——愿意留在本地的,带去龟兹国;想要离开的,交给姬冰雁。谁知上来后却现还有一批人的问题没解决:石观音那帮扫地的男宠,此刻一个个的倒不麻木了,正聚集在石屋附近躲避洪水泥流。

他们虽然让人鄙夷,但当然也是生命,而且还是足足二十八条生命。

可他们现在都精神受创、沉迷罂粟,几乎等同废物。把他们带出去,谁照料?谁看管?谁给他们提供罂粟?

那一个的夜晚,着实漫长得很。宋甜儿在半昏半醒之间,竟然也说出了半句类似讨饶的话:“我已要死了……”

这当然是对一个男人的最大赞美。

是以楚留香在睡梦中也不禁含着笑意。宋甜儿温暖的就在他怀中,两人肌肤相亲,那种温馨而又舒服至极的感觉,那种相拥而眠的感觉,有时比爱还要让人沉醉。

然而他一睁开眼睛,心就沉到了谷底。

宋甜儿已穿上了一套干净、洁白、熨帖的衣服,连玉饰、腰带、簪也俱已到位。她站在清晨的曦光中,正在擦拭着手中出鞘的霄河剑。

那冰蓝色的剑身,在她玉白完美的双手中,看上去说不出的合适、也说不出的亲切。

楚留香坐起,她的眼睛也看了过来。

苍白的脸、苍白的手、沉黑的眼睛、冰冷无的杀气。

那一刻,她仿佛已不是一个妙龄绮年的少女,更不是曾在楚留香怀里喘息颤栗的佳人,而是高高在上的神!

剑神。

她眼中连一丝感的痕迹也没有,与原先那个娇俏爱笑的宋甜儿,相隔得有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