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甜儿完美的纤手无意识地抚摸过腰间的剑,微笑着说:“那我也要下船哩。”

宫南燕那勉强的笑容也保持不住了,她说:“天一神水。”

她手里拿着件厚绒的衣服,轻轻披在楚留香身上,柔声道:“晚上冷,小心着凉。”

楚留香叹道:“甜儿,你难道永远也不能安静一会儿么?”

性格温雅的好友也忍不住骂道:“岑优那个死丫头,不如你聪明,就老暗地里说你坏话。这次你虽然在本省考试,可也不能输给她呀,否则以后她更有话说了。”

这样的一个帮主,往往资产上百万甚至上千万,而南宫灵身为天下第一帮丐帮的全国总裁,他的身家恐怕只有用亿来计算,如果现在列个福布斯,南宫灵绝对榜上有名。

这样的一个人,“穷要饭的”几个字怎么能概括得全。

今日如果不是宋甜儿站在这里,南宫灵说话还要更嚣张放肆,他又岂会忌惮楚留香,楚留香不杀人,天下谁不知道。

黑珍珠瞪了楚留香半晌,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他却忍住不笑出来,仍旧冷冷地道:“你纵然帮了我的忙,我也绝不领你的。”

楚留香也忍住笑道:“谁帮了你的忙了,你还用得着别人帮忙么,那些区区丐帮人马,又怎会瞧在你眼里?”

宋甜儿瞧着这美青年和美“少年”打骂俏,忍不住感慨,果然在的艺术里,无论男女,给对方留足面子是最必要的。楚留香步步退让,那“少年”虽然生气,心里却着实是甜的。只是楚留香呀楚留香,你现在是否已经知道了黑珍珠是女扮男装?若不知道,那你现在这样调戏一个男孩子,又是个什么心理?

黑珍珠怒道:“你以为我怕他们?”

楚留香道:“你自然不怕他们,你躲在窗帘里,只不过是要逗弄他们好玩而已。”

黑珍珠气得脸都红了,又向前走了几步,厉声道:“你莫以为帮了我的忙,就可以讥笑于我,我……”

他这一往前走,就不小心踩着了地上的死蛇,登时吓得跳到桌子上,大半个人扑进了楚留香怀里。

楚留香大笑道:“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原来是怕蛇的。”

他们二人这互动着实精彩,完全被边缘化的宋甜儿和一点红对视一眼,不知为何都有点啼笑皆非。

黑珍珠红着脸,喘着气道:“我不是怕,我只是觉得讨厌……凡是软软的,滑滑的东西,我都讨厌,你难道认为这很可笑么?”

宋甜儿终于忍耐不住地笑了。她瞧着这一对“美男子”你来我往,“打骂俏”,原本就开心坏了,这时见冰美人化作一汪春水,黑珍珠那么“娇喘微微”“红粉菲菲”地在楚留香怀里轻嗔薄怒,虽然晓得黑珍珠原本是个女公子,也给这“鸳鸳相抱何时了”的景象弄得激动万分。她还极力忍着,只是绷不住嘴角的弧度。

在黑珍珠瞧来,却只是冷若冰霜的宋甜儿“含讽带刺”地冷笑不语。她傲娇性子作,也不怕蛇了,登时跳下了桌子:“你笑什么?”

宋甜儿收敛了笑意,淡淡撩了她一眼。她是这么豆蔻花繁、冰雪自清的女孩子,这时候却突然流露出一个带上了绪和色彩的眼神,别说楚留香,就是黑珍珠都心头大跳。

黑珍珠在帘后看了她杀人的经过,这时说:“你剑法很好,出招罢。”也不待宋甜儿拒绝,鞭子一挥,房间里登时被大大小小的圈子叠了起来:“我这一招叫作‘飞环套月,行云布雨’,你小心了。”

大大小小的圈子足有数百个,虚圈实圈叠加,任谁也瞧不清其中玄虚。之前楚留香用竹签里的签子一个个破解,最后为了打掉飞向黑珍珠的暗器,还挨了她一鞭,此刻脸上犹有鞭痕。

此刻一点红和楚留香均看了过来,不知宋甜儿又会怎样破它?

圈子如同灵蛇一样,套住了宋甜儿冰雪一样的身姿,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好似很好奇似的盯着圈子瞧了片刻,鞭子岂是饶人,瞬间便袭到她面上。黑珍珠想,这小女孩娇娇怯怯,我万不能打伤了她的脸,便打掉她头上的玉簪罢了。

一道无形剑气扑面而来,黑珍珠悚然一惊,只觉得手腕上一凉,鞭子无声萎顿,那大大小小的圈子自然也都破了。她喘着气回过神来,才现宋甜儿素手倒擎着一枝玫瑰花,花茎对准了她的心口,那无形的剑气几乎要刺伤她的心肺。

原来千钧一之际,宋甜儿竟抽出一旁花瓶里的一枝玫瑰花,用花茎作兵器,直击鞭柄上一点软肋,破解鞭势,而后击中她的手腕,以剑气封了她手上穴道,最后直挑向上,抵住心口命门。

不过是一刻而已。足见她剑势之快、变化之多。

不过是一朵花而已。她的剑气已能凝虚化实。

宋甜儿平静地收回手,花枝摇动间,花瓣纷纷落地,原来这玫瑰毕竟承受不起剑气之锐,瞬间已然凋零。

一点红忽然出声:“我不如你。”他目光炯炯,直视宋甜儿,“你且等着,终有一日我能与你一战。”

宋甜儿终于声:“十年之后。”

一点红脸色一阵青白,但瞬间平息下去,反而大笑道:“好,十年后,你我比剑!”

黑珍珠呆立当场,忽然大叫一声,向后奔去,撞了楚留香一下,翻窗跃出。只是她刚刚落地,便又传来喧闹之声。片刻后南宫灵推门而入,对着楚留香皱眉道:“楚兄,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明知我在追捕此罪大恶极之人,为何偏生要阻拦,竟教我以为他已逃向了别处?若非本帮弟子在附近瞧见了他,只怕还要费一番周折。”

宋甜儿早已不耐烦,这时开口道:“人已随你走了么?”

南宫灵道:“小弟已把他请回本帮去了。”

宋甜儿道:“那你还不走?”

自从做了帮主,还没人这般无礼待他,且宋甜儿又杀了白玉魔。只是这仇虽已结下,要清算却是日后的事,南宫灵笑容变得勉强,对着楚留香一抱拳:“楚兄,小弟有事,只好先别过了。今日颇有失礼之处,这两日定来上门奉请,还望红兄、甜儿也莫要推辞才好。”

说毕,他匆匆而去,窗外呼啸连声,这次人才走得尽了。

宋甜儿这些日子结仇已结成了习惯,对于惹下这么八面玲珑的南宫灵也不以为意,只是千里奔波,终究面露疲色。楚留香拉开椅子请她坐下:“甜儿,累了么?”

宋甜儿却盯着他怀里瞧了一眼:“这是什么?”

一点红只觉得自己站在这做电灯泡不好,哑声说:“我走了。”便已骤然而出。

屋内一时却安静下来。这一月之内,两人都经历了不知多少生死,此时相见竟如同隔世一般。楚留香自然有许多话要问宋甜儿,然而瞧着她带着倦意的脸,却又问不出什么,只是说:“我先带你去歇息罢。”

宋甜儿说:“慢。这可是画像?”

楚留香从怀里拿出之前在尸体旁搜到的四幅小像,说:“正是。我却不知这画像的主人是谁,现在在做什么。”

宋甜儿取过那半身美女像,在灯光下看了片刻,说道:“这是丐帮上任帮主任慈之妻秋灵素。”

楚留香踏破铁鞋无觅处,万料不到宋甜儿竟会知晓灵素的具体身份,大喜之下脱口而出:“当真?”

宋甜儿说:“我在江南‘清平剑客’柳三空的宅邸里见过这幅画像,此人虽曾犯下大错,却也是个至至性之人。我与他约好决斗之期,他明知必死,置办酒筵,将平生憾事一一数说,没能与秋灵素结成夫妇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