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尤潇潇的一声吩咐,这几日下人已经把前院靠近角门的几间房子收拾好了,尤潇潇查验过,又吩咐多栽几盆花儿,见全都弄清爽了,才郑重打发人去卜氏家里,叫她外甥来东府里陪着念书,并说了一并吃住穿用的开销全免,还因为家离得远,怕耽误早读,便直接留在府里住下。那孩子前日便到了,生的相貌堂堂,是个英气少年,衣衫虽旧,却是干干净净的。贾珍见了满意,问了名字,原来叫做陈颐梁,再喊了贾蓉过来,两个人见了面,倒都斯文,贾兄、陈兄不绝于耳。

这几日东府里却不平静,闹得不可开交。这世间没有灵丹妙药,贾蓉虽然前些日子被继母当头棒喝,自己也下了决心要改过自新,但是十多年的逛荡下来,要从头开始好好学习谈何容易,于是难免偷懒犯了旧毛病。贾珍原本听闻着儿子出息,便是叫小厮从外头书坊里再多搬些书,又跟尤潇潇留了话,免了儿子定省。尤潇潇听了,念书这样的好事,岂有不愿意的,还日日从厨房里炖些好汤水儿,派了丫头每隔几个时辰就要送一次去。

尤潇潇听他说话糊涂,便叫欢颜:“你去把蓉哥儿媳妇那几日的账本子拿来给你家大爷细看。”欢颜应了一声,忙拿过来递来。贾珍不解,放下筷子来,翻着本子,越瞧脸色就越难看,尤潇潇还在旁边煽风点火:“俗话说了,没家亲引不出外贼,来升大管家跟着凤二奶奶一手遮天,横着把咱们当冤大头宰了!”贾珍道:“这都是真的?”尤潇潇见他气极反而不信,才冷冷笑道:“我是什么人,凤丫头又是什么人,大爷说的,都是一家子骨肉,我平白无故倒是爱冤枉她!你看仔细了这都是一笔一笔记得清楚,真以为咱们没个在外头的人了,我派了小厮去外头一样一样核了,连套帐帷子还要扣一钱银子,这都是想钱想疯了!还有蓉哥儿媳妇那棺材,你听着薛大傻子说的话,几千两都没处买去,棺材铺里谁不知道那诀窍,拿着杨树板子浸几日桐花水,再晒干了,可不就是那么香喷喷的,你再拿杉木板子敲一敲,准保比这个响儿还好听呢!你还给他一千两银子,薛大傻子家的当铺子半年不用开张了!”

尤潇潇听了他的话,咬着唇轻声道:“是我管教不严,惹了大爷生气,大爷要训我,我没什么可驳的,只是求大爷一句话,若是这后院儿安心交与我了,我做什么,大爷可不能再驳了。”贾珍本来心里有愧,不该不查问清楚就来给妻子难堪,再听尤潇潇不软不硬说了一番话,心里也明白是自己纵得底下几个妾无形,真怪不到妻子头上。如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自己再说个不字,岂不是当着大丫头们打妻子的脸,于是就道:“你是当家的主母,事事本当由你说的算的。”

李纨替贾兰拿了端砚和宣纸,盯着儿子写大字,见尤潇潇来了,忙笑着迎过来:“怎么这样迟,倒让我等得心焦。”贾兰见了尤潇潇,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声,珍大娘。尤潇潇见他小小的年岁,学习态度却是一等一的认真严肃,一面觉得这孩子听话懂事,另一面却怕李纨把孩子逼得太苦,熬坏了身子。

最后进了惜春的门,贴身丫头入画是从东府里带过来的,见了尤潇潇,格外恭敬些。银蝶果然早早到了,被撂在外屋干坐着,瞧见尤潇潇,忙站起身来:“大奶奶来了。”尤潇潇点头,悄声问一句:“那包袱可都收了?”银蝶摇头道:“扔在桌子上呢,看都不看一眼。”尤潇潇知道她碰了钉子,也是意料之中,只笑道:“行了,你在门口守着,这地界儿小,别让旁人听了去。”

尤潇潇又道:“你给秦家的媳妇也得守个一年半载的……”看见贾蓉眉头深深皱起,尤潇潇叹气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必再放在心上,总是一件错事,老是想着也没意思不是?”见他还是不服,也就翻过去这篇不再提了,年轻的孩子要过一道坎儿得多花费些时间,旁人劝也是没有用,不如说些正事。

金三喜家的陪了笑脸,却自岿然不动的。这几日她大大展露了威风,尝到了权力的甜头。原先不拿正眼瞧她的那些婆子们日里夜里排着队往金家送东西,只求日后她能高抬贵手,别把全家子发配到圊厕行里就成。清帐这几日,账房里头的人更是见了她毕恭毕敬,知道是未来的顶头上司,更是一日三孝敬。金三喜家的深深知道自己的风光是大奶奶给的,所以为大奶奶办事绝对是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