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有人冲了上来,他看到,有人扑倒在地上的那个一动不动的身体之上,有人在嚎啕大哭,有人在尖叫着找郎中,还有更多的人,在七嘴八舌地唏嘘感慨。他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所有人的脸都变得模模糊糊的,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光怪陆离。一片朦胧中,他只看到有一个花白的东西伏在许承涛的身体上,那阵最凄厉最痛苦的哭号声,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是啊,这一切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又哪里来的夺走一说呢?真要说的话,也是我夺走了你的啊!现在,一切都要物归原主了……”

“涛涛!快开口认输吧!输一次不要紧,回头咱们还能再赢回来!快点开口吧!不然就来不及了!”这时候场外传来了许德言撕心裂肺的哭喊。

鹰扑术自上而下攻击,它的每一次攻击之所以比上一次更强,是因为在每一次的下落中,它都通过和对手的交手而获得了反击力,一下一上之间借助着越来越大的惯xing作用,才会发出一次比一次更强大的攻击力。这就相当于借着对手的力量来攻击他,这个法子很有效,但是它有一个致命缺点。如果对手不反击,失去了借力点,鹰扑术就完全失效了。

站起来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虽然刚才许承涛的一击势大力沉,但是许云鹤毕竟也是武士四品,这点伤还不至于让他连爬都爬不起来。只是此刻站起来的许云鹤终究还是有点不同,他的脸上沾满了灰土,还有一些地面碎裂产生的碎石粒,看上去狼狈异常。

速度,他的速度,比自己还要快!

“云鹤,你可想好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上了看台,拳脚无眼,你……”许国范心中焦急不便明说,只好压低了嗓子悄声向着许云鹤说道。

“家主,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承涛可是一番好意,家里所有的人都在这里看着,这可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来宣示云鹤的回归呢!”许国范还没有说完,一旁的许德观却又好死不死地插了进来,听着他那讨厌的声音,许国范真的有一种拍死他的冲动。

“家主不要动怒,承涛这么做可不是想要捣乱啊,这也是为了云鹤兄弟的未来着想,不是吗?云鹤兄弟好不容易回来,万一要是有那个不懂事的小子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惹得云鹤兄弟不痛快了,岂不是很难办?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就借我来帮云鹤兄弟扬一扬名,也堵住那些人的嘴!家主放心,云鹤兄弟可是百年难得一出的天才人物,承涛能够为云鹤兄弟做一点事情,虽败,亦与有荣焉!”面对着许国范yin沉得像锅底一样的黑脸,许承涛却凛然不惧地侃侃而谈。

现在的他,做到了。

说完,许国范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只是很可惜的,两个当事人却谁都没有笑,只是带着脸上僵硬的笑容,无声地看着对方。

“哼,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火灵体而已!”跟随许承方来到这里的许国宗和他交情甚深,和他说起话来也随意许多,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如果他真的成长到武宗,那倒还有结识一下的价值。不过是命好得了个火灵体,ri后能长成什么样还不一定呢!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少天才,但是最后变成废物的天才,可不比天才少多少!就凭他,还没有资格让公子去折节下交!”

“家主都在这里站着,我们几个老头子在家里坐着算怎么回事?”悻悻地撇了撇嘴巴,许德寿又退了回去,嘴里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两句,“不就是一个小辈,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吗?当初也是他自己私自跑出去的,家里又没有人赶他走!”

许云鹤同样默然不语,望着面前这两个熟悉中又带着陌生的人,他的眼神中,同样是复杂万千。

“三公子,这……”许承方并没有用多大的力,但是许国平却不敢挣脱。只是脚下半推半就地跟着离开,心中却还是有些焦急。

许承岳笑得更加yin险:“我们听说,昨天在城北,你把许四平给杀了?要知道许四平可还是姓许的,不管是按照国法还是家规,你可都是罪责难逃啊!”

“门派?以前还有,现在……已经无门无派了……”苏流沙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至于武功,你练的那是我自创的,本来也没什么名字。你要是听着顺耳,就叫它‘摄生术’吧。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根本不重要。你要是觉得不好听,自己随便起个名字也行。”

许云鹤之所以会吐血,是因为他的这个火灵体,里面却大有奥秘。

“无妨,那是火气灼伤,以你现在的体质,过上两个时辰就没事了。”看着许云鹤一脸的震惊,苏流沙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

“师父……”小心翼翼地看了苏流沙一眼,看到师父没什么怒容,许云鹤才接上去小声问道,“……师父……那位老……”

“刚才在城里,你把一切都看到了?”许云鹤一愣,但声音瞬间又冷了下去。

心中多了一些惊惧,只是定眼看去,许云鹤的身后,已经多出了两个自己最为熟悉的身影。经过了这片刻的耽搁,那两名手下都已经反应了过来。他们两个虽然只是武徒七品与八品的修为,但是街头打架的经验却是非常丰富。虽然现在的许云鹤有着连自家老大都难以企及的鬼魅速度,但是现在两人已经过了两招,这会儿的功夫,他们已经各自挥舞起了手中的柴刀,一左一右,狠狠地劈向了许云鹤的两肩,指向了他脆弱的脖颈。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跌倒在地上的许云鹤看了许久,许四平才发出了一声高亢似女人般的尖叫声:“武徒九品!你是武徒九品!”

“呦,今天真够邪行的哈!得有三年了吧,这痴老头第一次卖出去东西了!平ri里这老头从来都没什么生意可做,做起生意来却比哪一个都积极!每次开市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现在这才刚到中午呢,怎么这么快就没人影了?”

略一失神,老者很快就又恢复了常态,看了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掌一眼,眸中闪过一丝隐藏极深的惊喜,声音依然保持着平静,只是说出来的话依然让人哭笑不得:“小子,你有病吧?”

许云鹤摇摇头,没有坐,依然站在原地。

“把胜利看chéngrén生唯一的目标,这是许承方的执念。他死了,你却把他的死,变成了自己的执念。他选择死,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不必,也没有资格去为他的死负责。是生是死都是他自己所决定的,与你何干?别说他今天的死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和你没有半分关系。就算今天是你杀了他,那又怎么样呢?他想杀了你,就要有被你杀死的觉悟。生死决战,那里有功夫去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许承方毫不客气地说道。

“……”许云鹤无言以对,对方的话说得遇世俗道德迥异,但是他却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反驳他的这番道理。

许承方继续说:“杀人从来都不是什么罪过,你现在年纪还轻,等到你离开元城这片小天地,纵横天下,将会面临更多的杀戮。到那个时候,血雨腥风,哪里还有时间去考虑这些有的没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活下去很艰难。要想活下去,就要将所有想要你死的人,统统杀死。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遵守。即使你不遵守,你的敌人也会遵守。只不过到那个时候,出局殒命的那个人,就会是你了。”

“是这样、是这样吗?”许云鹤似在问许承方,又似在问自己,喃喃道。

“刚开始总会是这样,慢慢的就会好了。想当初,我也……”许承方的神sè中露出缅怀之sè,说了一半就收了回去,黯然一叹,不再多说了。

“道理就是这样,无论你相不相信!你自己在这里好好地想想吧,自己想不明白,我说的再多也是枉然。”许承方起身,向门外走去。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走了。”许承方已经打开了门,生硬已经有些远了。

“为什么你要来跟我说这些?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值得你下这么大功夫的!”看着那个背影已经迈过了门槛,许云鹤突然喊道。

那个背影一顿,旋即许承方转过了身来,对着许承方一笑:“因为我把你当成朋友,朋友想不开,我当然要过来废话两句。”

“朋友?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如果真的要说个原因的话,那也只是因为,我喜欢。”许承方眨了眨眼睛,“你说的,不喜欢不需要理由,喜欢,也不需要理由吧?”

说罢,许承方转身出门,身后的许云鹤愣了愣,看着房门马上就要合上了,他突然开口又喊了一声,“现在!我不讨厌你了!”

许云鹤没有听到任何回答,只有一串洒脱的长笑远远传来。

“公子,为这么一个无名小子,值得下这么大的力气吗?”许国宗紧跟着许承方向外走,一边抱怨道。

“他……和我很像。帮他,就是在帮我自己。”

“和公子很像?我怎么不觉得,这个傻小子,哪里能和公子相提并论?”许国宗不解地嘟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