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什么叫夫妻,互相扶持,不离不弃!杜公子愿意为了你需要的珍珠珊瑚去临海涉险,这疫病可说是你让他染上的。可你做了什么?在夫君身染重疾时你去了哪里?一家人都在帮着苦思治病之策,你不但不体谅,反而算计婆家财产,试图弃夫君而去。七出的第一条是什么?‘不顺父母’!夫妻本一体,不孝敬父母也就算了,还处处忤逆。第二条‘无子’暂且不说;你在夫君重病缠身时打扮得这幅娇俏模样是想干什么?满脸的……”

“啊?”韩薇停在了廊下,眼神越过杜泉看向厅内两个年轻少年,岑修远坐在首座维持着淡淡笑容,温文尔雅;李大福斜倚在太师椅椅背,古铜色憨厚脸庞上却是扯出个玩味的笑容。

“冬……冬……冬生!”韩薇被那个瘦得一阵风也能刮跑的身影试探叫着,止不住浑身颤抖。眼前的杜冬生早已没了往日的丰姿,浑身瘦得皮包骨头,皮肤蜡黄,一头稻草般的枯干发丝下,眼窝深陷,身上还穿着厚厚的冬衣,冬衣太大,腰间用腰带捆住,看起来狼狈不堪。“你……是人是鬼?”

“岑少爷,老夫实在是身无长物,只有这间铺子还算拿得出手,若不是少爷您出手相助,别说是铺子,小儿的命恐怕也保不住的吧。”

岑修远被她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闪身到了一边根本不敢受如此大礼,杜泉三步并作拉起了夫人,重新打量这口出狂言的少年。其实杜冬生患的什么病他心知肚明,卖掉祖产去宣庆城的话不过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但他自己也不敢肯定以杜冬生目前的境况能走多远。

岑修远难得的拧紧了剑眉,轻声呢喃道:“已经到了要倾家荡产的时候了么?难怪先生说要赶紧。”

他只知道这十来天后堂成了禁地,上午都还听到后面不小的嚎丧声,估计是少东家凶多吉少了。东家一家正焦头烂额,要是知道了他放进去两个毛头小子非得给他一顿排头不可。

“那也不能累着了。走吧,我们去广顺南街。”岑修远还是不习惯光明正大的关心别人,转身带路大步向小桥迈去。

“先生刚才去茶铺了?”

中年妇人从歇斯底里的哭泣中回神哀声道:“薇儿,婆婆知道你是下嫁我们家,这两年毫无所出我们家也没多说二话!你摸着良心想想,冬生出海是听谁的主意?是谁嫌弃我们茶铺生意只能糊口?是谁想要海边珊瑚珍珠首饰?”

“早就告诉过你,海上的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咱们一家守着这个茶铺不说大富大贵,好在能衣食无缺,可是你呢?非要跑去跑船,如今落得这幅模样。”苍老男声透着绝望,说完之后唉声叹气的低头拭去眼角浑浊的老泪。

范阳城被广顺街和广福街十字交叉划分成了东南西北四市。东市属集贸市场,繁华而混乱;南市有城守衙门和富户住宅,是开办茶肆酒楼的好去处;西市和南市相邻,酒馆歌肆林立;北市是范阳城驻军地,如今世道太平,本地驻军数量不多。

不过,随着两个男孩的年岁增长,他们也要开始谋划着做点营生,免得“吃软饭”!

竹园可没有前院的奢华,能够在夏天放冰盆、冷天烧火盆,可叶萱语自有解决的办法。围着小院的泥土围墙上爬满了青翠的爬山虎,这是她建议的;寝室里的木板床成了东北的火炕,这也是她建议的。

午饭也是在李家那个大而空旷的院子里吃的,午饭后岑修远陪着李大福去城守府领到了李家母子三人的新户籍,婉儿的名字正式被改成了李婉儿,母女两人不由的抱头痛哭了一场。

岑修远这时已然回神,收回了对着虚空担忧的目光,冷冷的对葛旭天说道:“老丈请放手,在下有先生悉心教导,没什么兴趣另寻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