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切都是司马炎的自以为是罢了。

因为李含有更重要的事,要朱默等人去做。

毛腾沉默,马隆向来治军极严,部下也颇有军纪,可是其他的军队,想必跟齐万年说的也差不多了。

马咸爆喝一声,忽然就抡起了木枪,接着转身迅速甩出。齐万年忽然眉头一皱,缩回枪身,竟是取消了攻势。马咸趁势从蹲位一跃腾空,猛地就将木枪砸向了齐万年的脑部。

这一声令下,北地胡如释重负,纷纷夺路抢马,泥泞中互相踩踏,负伤的都被追赶来得氐人砍死。郝度元更是慌不择路,竟从身后的简陋云梯中溜下城来,跳到了马上。郝散已经在众人保卫下上了马,还有余力的匈奴兵,在氐人的追赶下已经纷纷上马,再次验证了游牧部落难以被歼灭的韧,顽强地逃出生天。

混战中,弓箭、枪矛、以及戟和槊都已经失去了用武之地,短小悍的刀斧甚至匕首才成了真正的利器。这种环境下虽然惯用马刀的北地羌人们并不吃亏,可是他们没想到攻破了的城还会遇到这般殊死的抵抗,斗志和士气都已经跌了大半,郝度元还在一个小巷口大喊大叫,而没有进城的郝散和巩更还不知道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北地胡人基本上已经处于指挥瘫痪的状态了。

好快的速度!

郝散心中一震,嘴上却道:“原来是马隆老儿家的杂种,你爹不过杀了几个鲜卑蝼蚁,可曾会过我们匈奴英雄?爷爷今天看你还有两下子,不禁手中痒痒,陪你玩几回合,如果你能胜我,爷爷便放你回去!”

毛腾一拍大腿,说道:“若是寻常狩猎,怎么会带上甲胄和干粮?坏了,子全恐是孤身一人去北地了!”

朱默猛一捶,说道:“哎呀!公举说的也是,秦王宠信李含,李含的意思,大概也就是秦王的意思了。如果我们按夏侯骏的意思马上赶到潼关,可能还会被秦王责怪。可是,夏侯骏他自己就不怕被秦王殿下责怪吗?”

安西参军夏侯奭,是夏侯骏的族子,由于胆大有谋,又擅长弓马之术,深得夏侯骏喜爱。每次遇到大事,夏侯骏总是不嫌他年轻而招他商议。

毛腾等三人诧异。

毛腾一愣,问道:“这……这是我从洛都谷外缴获的鲜卑战弓,只觉得弓背虽然细长,但弓力甚强,却不知道有这等名目。哎,可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毛某既然说了要赠与府君,那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毛腾故作沉静地回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马咸“嘭”一声就将练功戟摔在了地上,忿忿道:“老爹叫我挨棍,我自去挨,不用人拿我!”这便气冲冲地出了厅外。而那练功戟摔着的木地板上,已经砸出一个大窟窿来。

朱默家中,宾客云集。不一会儿众人都喝得满脸通红,醉话连连。

他们是刚刚在谷内伏击了叱卢部的金城郡的郡兵,虽然没有骑兵,但是看起来人数超过了一千。毛腾大吼道:“援军来了,全歼胡狗!”晋军顿时又士气大振,大喊着“全歼胡狗”,奋力反击。

“公举,难道胡人真的撤走了?”马咸听他这般说,有些疑惑地问道。

毛腾说道:“我们什么都不干,守好城,足矣。”

毛腾和马咸顿时吃了一惊。马咸急道:“老朱,你可不是在诳我们吧。”

朱默冷着脸,半晌没有回应。

“可恶的毛腾!若罗拔能居然真从北门攻了进来,这叫我老脸往哪里搁!”朱默狠狠地捶了一拳,竟将案几捶出了一个窟窿。

老门子搓搓手,咬耳朵问道:“现在带着细软逃走,还来得及吗?”

马咸虽然豪爽,可是看到毛腾一介主簿,竟多次自作主张,对都尉府的差役呼来喝去,毫不顾忌自己这个都尉的威严,忍不住站起来说道:“毛公举!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兄弟冒死打探消息回来,你不由分说就把他囚禁了起来,况且你一个平虏主簿,怎么能对都尉府的差役这般呼来喝去?”

鲜卑人的后队,这便冲出百十个骑兵,去迎战马咸。

严舒登时眼前一黑,差点滚了下来,颤声急道:“撤军,撤军!”

也不容严舒回应,毛腾推开武士,将马咸一把扯住。马咸吼道:“我没喝酒!”毛腾也知他力大,故意一个绊子将其掀倒,这便将马咸拖了出去。

毛腾心中暗想,这老家伙还真是憨傻自大,自己在穿越前对付多了这样的老可怜虫,所以丝毫没有露出不快,反倒呵呵笑道:“毛某不过一介寒门,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公,怎可能出手打人呢?”

“砰砰砰!”

朱振顿觉语塞,连忙拱手道:“朱某真是糊涂了,失言莫怪。李先生说的极是。杨太傅乃圣上外祖,而秦王是圣上胞弟,都是至亲至忠的臣子,无论侍奉谁,都是为圣上效忠,都是为了大晋朝的江山社稷。”

李含点头道:“所以李某虽然对太傅的举措略有微词,但李某和秦王殿下都和太傅是同路之人。还请朱兄多在太傅面前美言,秦王自会为了司马家的江山社稷,与太傅风雨同舟。”

朱振连连点头:“我们也不算殊途同归,的确是同

路之人,应当肝胆相照。所以我们并非是对汝南王设防,只是为了防备汝南王身边的小人。朱某此次的拜访,受益匪浅,回去之后定会禀报太傅教他老人家放心,有秦王在,有李先生这样的忠义之人辅佐,晋室定能安然无恙,圣上定能坐稳江山。”

朱振说罢,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回头道:“不过秦王毕竟是外藩的封王,所以恕太傅考虑不周,贵军只能驻于郭外。明天圣上会诏秦王入京,护卫的随从自有太傅安排的虎贲勇士,殿下的安全问题,李先生大可放心。”

李含点了点头,笑道:“我朝铁桶江山,盛世太平。秦王殿下最初的打算,可只是独身前来奔丧,对于个人的安危,殿下他岂能不会放心?”

朱振顿时红了脸,连忙道:“李先生说得极是。”

待朱振返去,李含停顿了半晌,望着远处蜿蜒的北邙山,一种莫名的孤独感油然而生。秦王嗜药成瘾,服了五石散后情乖张,几乎是拒绝与任何人交流。虽然自己所幸还被秦王信任,可是跟着这样的主君走下去,恐怕也真是凶多吉少啊。

扳指算来,汝南王年老无能,其他的藩王实力有限,唯一野心勃勃又权势熏天的杨骏,他大概也只是想做下一个霍光梁冀之流罢了。看来这晋朝的江山,暂时还是稳固的。

“世容先生,你在想什么呢?”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李含猛然回头,来人绣袍金甲,青面长髯,正是安西将军夏侯骏。

“夏侯将军,又不是战时,为何穿得这么隆重?”李含对这个手握重兵的关中大将,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厌感。

夏侯骏抚须正色道:“为将者,生死不由己,本座向来甲胄不离身。想当年我祖父戎马一生,东海降昌豨,西凉破马超韩遂,枹罕杀宋建,汉中败张鲁,虎步关右所向无敌。可惜在定军山下,卸了铠甲脱了战袍,轻敌死于黄忠老儿之手,所以我夏侯家的后人但凡为将,就时刻保持警惕,从不解甲。像先生这些文人,哪知道为将者的幸苦。”

夏侯骏是曹魏名将夏侯渊的孙子,世代将门,他也对李含这种毫无基的庶人出身天然地就生出一种轻视,这让李含更觉厌恶。

“我听说临晋侯派人来了,怎么不见来人?难道看不上来见我这个鄙武夫吗?”夏侯骏问道。

李含冷笑道:“将军果然消息灵通,来的人不过是太傅府上的主簿而已,不过府中僚吏,哪有资格拜见将军您呢。”

夏侯骏朗声大笑道:“世容先生差异,即便是个僚吏,也是太傅府的僚吏,可比你这外藩的郎中令有能耐多了,你说是不是?”

李含道:“小人只是一介寒儒,但求三餐食饱而已,哪敢跟人计较能耐?”

“哼!”夏侯骏本想从李含嘴里套出点消息来,可二人互相看不对眼已经多年了,各自几句说就不欢而散。

“将军,圣上诏秦王入,已备好虎贲勇士来护卫。要不要小人这一介寒儒,求圣上也让将军侍卫秦王入呢?”李含看到夏侯骏要走,故意刻薄地道。

夏侯骏头也不回,冷笑道:“本座的职责是守土开疆,拱卫关中,可不是做侍卫的。你回去禀告秦王,这里并不需要本座,本座要回长安。”

李含故意大声笑道:“那可真是大材小用了,前些日子北地胡人接连造反,将军手下的安西军锐兵力缩在长安纹丝未动,却是小人派了少许国兵击溃羌胡,看来守土开疆之事,有郡国的军吏就足够了。”

夏侯骏顿时面色铁青,鹰隼般的目光紧紧盯着李含,思忖片刻之后,却大笑道:“那是自然,杀**焉用宰牛刀,不然郡国的武备,留之何益?”

夏侯骏接着说道:“也不劳先生,本座忝为安西将军,自然有资格进京面圣。可要是做旁人侍卫,哼!不但于礼不合,本座亦不屑为之!”

第030章殊途同归在线阅读shu78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