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不曾明说她这位表哥姓甚名谁,但唐媛等人只看张仪正的长相装扮。便隐约猜到几分他的身份地位,谁也不敢造次,只能再一福而已。

武玉玉看不分明,只当他今日绝不会轻饶了这丫头,想起他从前的凶名,不由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拦在了他的面前,低声央求道:“表哥,饶了她吧?她不是有意的。”

冯珍儿怯怯地走了进来,乖巧地立到许樱哥身边。探着头瞧她的右臂,关怀地道:“许二姐姐,你好些了么?”

“你哪里有我害怕?真是想不到的,防不胜防。”阮珠娘的眼神有些迷离惊恐,许久才又低声道:“不知道章淑现在怎么样了。她平日虽然有些刻薄小气,但实际上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她是吃错药了么?”

冯宝儿又是厌恶,又是心疼,一张巴掌大小的俏脸扭曲得变了形。还要装着格外关心的样子招呼人给阮珠娘收拾,又告罪下去换衣服,也就趁机躲开了许樱哥沉默而犀利的眼神。

“那些吃屎的奴仆是干什么的?就这么干看着?”张仪端觉着自己已经不敢再看。便把一腔怒火都发到球场周围乱成一团的各府奴仆身上去。却见一条青灰色的身影矫健地自人群中奔出,飞身朝着那匹暴烈的胭脂马扑过去,堪堪拦在了许樱哥的跟前,紧接着双手如铁爪一般紧紧扣住了胭脂马的辔头,胭脂马无论怎么挣扎。那人都像是一颗钉在地上的钉子,牢固不可轻移。

张仪端痛苦并快乐地感叹着,期待着,可是这一次,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落到他的脸上,张仪正的拳头堪堪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一拳砸在了他头顶那个小巧精致的银冠上。银冠被砸得凄惨地哀鸣了一声,然后变形,脱落,“呛啷“一声跌落在地,咕噜噜不知滚到哪里去了。接着他的头发散落了满脸满肩,同时头皮也仿佛是被碾压过一般的疼。

如此再三,冯宝儿姐妹二人如何不懂得这中间的玄机?冯宝儿虽然心中暗骂阮珠娘等人狡诈,不堪重用,却也并不多么生气,不顾许樱哥的球杖已经触到地上的球,反倒主动提缰站住了,举起手里的球杖拦住她妹子冯月儿,笑道:“二妹妹,不该这样打球的。你这样要是惊了马,又或是伤了人怎么办?快把球杖收起来。”

明知道人家没有。还故意这样寒碜人。唐媛等人不由忿忿,许樱哥的脸皮却厚,半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坦然自若地道:“哪里,我家用不起这样华贵的宝贝。一大家子人就靠着父兄的俸禄过日子呢,有点儿余钱都买了我们喜欢的书纸笔墨了。便是有御赐之物,家父也是郑重藏之,不敢拿出来用。是以我识得,却不曾用过。”

“小心叫父亲知道打不死你。”许樱哥微笑,她不知道许揭究竟晓不晓得她的真实身份,但不管怎么样,他从来没有因为许衡和姚氏对她的疼宠而敌视过她。对她一贯的体贴温和。她想,他兴许也是知道的,所以就连孩子间最爱做的,普通的争宠他都没有做过。

姚氏虽然感叹怜惜梨哥,却不能插手,便顾左右而言他。找些其他话来说,笑道:“昨日杏哥送了我两盒香,说是御香,闻着挺不错的。樱哥,你和你妹妹一起去寻苏嬷嬷,让她找出来替你们姐妹俩熏衣。”

紫霭站起身去收拾桌子,不小心绊着了脚踏就是一个趔趄,青玉忙扶住她并接过她手里的琉璃杯子,嗔怪道:“看你,晕乎了就别动,谁还硬要你来?打坏了二娘子的琉璃杯,看你怎么赔。你和铃铛先下去歇着。我来收拾。再替你值夜。”

许执不关心章世瑜的前途,只关心许樱哥才刚从崔家那件事中走出来,又倒霉催的惹了这场冤枉官司,便道:“虽然可怜,但让她在门前站足三天三夜也不能弥补回来。”消息灵通的知道是章淑嚼舌,不灵通的却会总记着那些闲话,可总不能特意去和人家辟谣吧?所以还是憋气。

孙氏却摸着腕间的佛珠淡淡地道:三弟妹这话说得太偏颇了些她是可怜但被她无辜害了的女子就不可怜坏了名声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这是几句话行个礼能解决的我虽吃斋念佛但谁要是无缘无故在外头中伤梨哥我杀了她也不解恨的凡事都有因果正是因为她德行有差错在前头才会有这个结果

梨哥照旧是羞涩文静的模样,笑着给姚氏见了礼,问道:“大伯母,我听嫂嫂说今日要行家宴,可是有什么喜事儿?”

张仪端再想到先前张仪正不在府里,王妃却特地点名叫他去陪许徕,还吩咐不许怠慢的事情。不由更多了几分思量。于是便寻了件需要向康王禀告的事情,快步去了康王的书房。半途遇到张仪正施施然走过来,忙笑道:“三哥从哪里来?”

冯宝儿善于察言观色,见他这样作态,自然晓得自己得罪了人。于是十分后悔,心想自己干嘛做这种蠢事,非得都送鹦鹉?早知如此,便送康王正妃白鹦鹉,自己的姨妈一只可爱的小狗或是小猫不是就错开了么?但现下也没地儿找后悔药吃,便红了眼圈,要哭似地低了头,手指微颤着也去端茶喝。

张仪端含笑起身送客,遗憾道:“原本还想趁机向先生讨教些学问上的事情,但既然先生还有事在身,也不好强留。只盼日后能有机会同先生讨教一二。”

许杏哥见她一脸的小人得志状,不由也跟着笑了,捏着她的小翘下巴道:“那是自然,来而不往非礼也,叫她多嘴多舌无事中伤人害人姻缘前程!最好以后都不要出来见人了。你且等着,怎么也得出了这口恶气,不然人家还以为许家的女儿好欺负呢。”

听说许徕来了,樱哥、梨哥姐妹俩赶紧起身给许徕行礼让座奉茶。许徕虽然话不多,脾气却很好,对着两个侄女也是亲切关爱有加,絮絮叨叨地问了她二人最近是否练字习书,道:“知书才能达理,可不能贪玩就扔了。”

冒连见实是无法,也只得暂且放下,等稍后再想法子打探,自折回去寻冒氏说话。

许徕想起哥嫂的吩咐,心想这夫妻总不能这样一直相敬如冰,还得自己多花些心思顺着妻子的心意才是,便又堆了笑,带了些讨好道:“不碍事,来去都有车,有什么不方便的?老人家年纪大了,脾气难免怪些,且多担待着些。东西都收拾好了么?把前些日子大嫂给的那几匹好料子一起带过去罢。不是说大侄儿写得一手好字。读书还上进?再把我用的纸笔墨给他捎带些去。”

赵璀眼里闪过一抹光,恨恨地道:“若真是意外最好,若非是。那便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要让赵、许两家世交变世仇!那人根本没想过放过我。”

姚氏冷静下来,也就不复之前的怨愤,只是不解:“这是谁在后头捣乱,这是要断了我们樱哥的姻缘!老爷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来,出了这口恶气,断了这个祸根!”

冒氏面上又露出几分讥诮之色来,继续道:“可笑有些人鸡飞蛋打。那阮家。才听说赵四堕了马,便再不肯做亲了。这赵侍郎前些日子不上门,现下便上了门,可不是面目可憎么?天底下的便宜都要给他一家人占尽占绝,哪里有这样的好事?难道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孙氏自来是个严谨的性子。见她如此规整,心中很是满意,再加上那几分怜意,口气更软和了几分:“早前你三婶娘过来同我说。想带你们姐妹去公主府,你三妹妹人小贪玩,想去得很,我说多了她便与我拧着。若是平日,我倒也不拦她,只是她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还当将养着才是。婶娘要烦劳侄女儿,替我劝着她些陪着她些。”说着带了几分不好意思:“只是怕要耽搁你,让你也不得玩了。”冒氏小气,一个去一个不去,不去的那个便要得罪她,不如两个都不去。

许扶给养父母行礼问安毕,笑道:“父母亲不必挂怀,儿子披了油衣,不曾淋湿。”

许扶静静地听着,回了一句:“当然不怪贤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当然是作不得主的。”

冒氏被她打断了话头,又拿话逼着,再继续往下说,倒真像是自己爱嚼舌头了。可到底是不甘心,便长长叹了口气,爱怜地道:“我当然不爱说人长短,这不是……”

许府大管家许山在外露了个头,似是有事的样子,便起身告辞,道是自己有事,改日有了眉目又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