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扶道:“不曾。他早已视我为趋吉避凶,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我何苦自找没趣?不过是远远看了一眼。”

许扶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只命扣那伙计的工钱抵了簪子价钱便罢,但铺子里的人都是看人脸色吃饭的,任是谁都能看出东家心情不好,脸色更是黑沁黑沁的。故此,大家伙都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放轻了动作,只恐一不小心惹得东家发作丢了饭碗。如此一来,整个铺子里的气氛就很压抑。

鸣鹿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便只是含笑福了一福。

紫霭道:“别强撑着,二娘子不是不体恤人的主。我看你脸色委实不好瞧,不信,你问铃铛她们。”说着便要叫铃铛过来。

不得不说,冒氏的球技很精湛,超出众少女很多,便是与长乐公主府里豢养的那些专司打球的女子相比也不遑多让。一场步打结束,虽还是唐嫣等人这边输了,但输得并不难看,长乐公主更是对冒氏另眼相看,好生问询了几句,听说她也会骑马打球并不怕坠马,便郑重邀请她改日去公主府里做客打球。

梨哥道:“什么人和我这般过不去?可是我早前惹事得罪人了?”

“三爷放心。”那小厮小心翼翼地收了荷包,带了几分犹豫看向他,似是有什么话要问,终究还是不曾问,安静地退了出去。

梨哥年纪小,家中许多事大人都是瞒着她的,她当然也就不晓得杏哥与张仪正中间那段纠纷,只顾着和樱哥分享她的快乐:“原来公主殿下是那个样子的,一点都不老。听说皇后娘娘是个大美人,是真的吗?”

众人便都纷纷说些凑趣的好听话,一时之间热闹非凡,却是没人太去注意这突如其来挤进来,就在这里坐着不挪窝的张仪正了。

王氏不由问道:“这是?”

那边钟氏看得分明,心中不由十分来气。姚氏母女身边的那两位夫人她也是认识的,乃是前朝老臣家中的女眷,也是她的故旧,这两人家中都有未曾婚配的适龄子弟,门第却是般配。这样的作态,不用说肯定是有那联姻的心思在里面。

正说着,就听冯宝儿道:“今日不比在城里时,难得凑齐人,我们这边恰有6人,你们那边也有6人,就我们几个对打,如何?”

“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逃得脱人情往来?现下有家中长辈撑着,你爱如何都行,将来自己当家作主了,总关在家里是行不通的。”梨哥将来的婆家少不得也是官宦之家,怎能躲在内宅闷声不出?许樱哥看透了小姑娘的心思,将手按着她的肩膀,轻声笑道:“记着逢人多带几分笑脸,凡事不轻易出头,遇事不胆怯,处事多多思量便可以了。我在,自会护着你,我若是不在,你只管找唐家姐姐就是了。再不然,能躲就躲,躲不过就先服个软过后再把场子找回来,咱不吃眼前亏。”

“若是感兴趣想下场的,还可以步打来着。”几个穿戴华丽的少女笑嘻嘻地自一旁款款行来,当先一个穿了红色霞样纱千褶裙的垂髫少女热情地同许樱哥姐妹俩打招呼:“许久不见你们姐妹俩,刚还和阿筠她们说起你们来呢。”这少女长得丰盈,杏核眼里满是笑意,声音特别甜脆,正是许樱哥早前最为要好的小姐妹,太常寺卿家的四娘子唐媛。

想起早前夭折在自己怀里的幼女,再看看面前如花似玉的樱哥,姚氏微笑起来,温柔地轻抚着许樱哥滑嫩白皙的脸颊道:“我也好命,本来以为只能有杏哥一个女儿,结果上天垂怜,叫我又多了一个女儿。”

她狐疑地看了张仪正一眼,见他满脸的痛恨怨愤,咬牙切齿的,仿佛那就是他杀父仇人一般的,不过是遭了白眼和挨了几句骂,就算是当时生气,过后也不至于如此。要说是为了挨打的事情,就凭着赵家那长袖善舞的模样,她可以肯定赵璀绝对不会明知道是皇孙还敢动手打人……她能想到,张仪正不可能想不到。左思右想,由不得心中就有些明了,便轻声道:“小三儿,你早前虽然不肖,但我只当你是聪明的。这件事你却是糊涂了。休说是退了婚,人还死了,便是死了丈夫要改嫁又如何?干你何事?”

宣侧妃便识相地住了口,垂眸把玩手腕上的玉镯。

许樱哥慢吞吞地道:“这衣料不比旁的,若是剪坏了你怎么办?拿什么来赔?”

姚氏也就起身同她一起出门:“你三妹妹年纪不小了,你二婶娘前些日子还同我说起,想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你可多着意些,多请几个合适的人来看看。一定要记在心上,你二叔父就这么一个女儿……”

“我也该回去了。”冒氏还是知道分寸的,笑着起身把许择递给一旁的鸣鹿抱着,自己抚凭衣裙上的褶皱,又风情万种地抚了抚鬓角,道:“早就听说将军府的马球赛格外精彩,你五弟自出生以后还不曾见过这样大的热闹场面呢。”说完这话也不等许樱哥回答,自带了鸣鹿等人飘飘然去了。

许樱哥得意洋洋地朝两个丫头笑:“如何?输得口服心服吧?”

许杏哥仔细打量着许樱哥,许樱哥今年实岁十六,虚岁十七,已经出落得极其美丽,假以时日长开了更是难得。她忍不住又想,赵璀究竟是贪图许樱哥的美色还是真的喜欢许樱哥这个人?

许杏哥上穿鹅黄色的纱襦,下系着宝蓝色的八幅高腰罗裙,戴一副金镶蓝宝石的头面,打扮得格外富丽娇艳,笑吟吟地亲自扶着姚氏下了车,又分出一只手去牵许樱哥:“好久没见着,怪想的,还想着过几日再请你们过来玩,谁想就来了。”

武进见他声音虽然平淡,眉眼间却是杀气横生,半点不似作伪,心头不由一惊,本不想再劝,但又想到姚氏曾说有意与赵家结亲,少不得要更尽一把力,便好声好气地道:“那你要如何才肯饶他?”

许樱哥忙回房收拾东西,因恐赵璀又会被摧残荼毒一番,便着青玉跑去打听。待东西收拾妥当青玉也回来了:“二娘子放心,这番见着赵四爷倒不曾辱骂,只把人晾到一旁不理,专请大姑爷、大爷和五爷吃饭,说话也算客气。”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姚氏满脸堆笑领着众人欢送。

摊上这么号难缠人物,几人再说不怕也还是有些忧愁,姚氏揉揉额头:“过了今日,我还得去请武夫人居中调停一下,让康王府早些把这太岁给接回去,你们都有正事要做,总不能全都告假在这里同他耗着。”

到了夜里,赵家也使人来传递消息,说是长乐公主那边也打点好了。待赵璀使来报信的人退下,姚氏吩咐苏嬷嬷并青玉等人出去,单留了许樱哥在房里:“我有话要同你说。”

许执沉思片刻,道:“不妥,这事儿再耽误隐瞒不得的。那边康王府找他找得发了疯,王妃也因此病着,他一直不说,或是没人听了去也就罢了,现下已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便不好再瞒,否则只怕那边更怪。这样,赵四弟你过去好言好语,好医好药稳住他,我回上京把康王府那边安置妥当。”

赵璀默了片刻,眼里露出几分杀气,淡淡地道:“你且先回去哄哄她,其他事情不要管了,我自会给她一个交代!”

赵璀笑她:“全无半点矜持,也不怕樱哥看了笑话。还不出来?”

赵窈娘来前得过赵璀的吩咐,将势头不妙立刻站起身来笑吟吟地去拉许樱哥:“樱哥,许久不曾见到你,我有许多话要同你说,等阿娘她们说着正事,我同你去外头走走说说知心话?”

须臾到得山门前,早有打前站的家人与知客僧领了到早就安排好的清净雅室里住下。稍事休息后,姚氏先带着许樱哥佛前烧香还了愿,才假作不经意地想起来,要为她早年死在战乱中的亲人们集体做场法事,超度亡灵。

赵璀温柔一笑:“喜欢么?”

许樱哥早听过一遍医嘱,含笑应了,又道:“娘这是收拾什么?”

姚氏看着养女那自在舒坦的模样,想起十年前许扶牵着她的手站在自己面前,她那完全不同于许扶的沉默倔强冷硬,满脸谄媚讨好却又小心翼翼,惊慌却又沉稳的小模样儿,忍不住笑了。虽然是表姐家的骨肉,却是自己养了十年的孩子,从陌生试探到彼此熟悉信任贴心,实在是太不容易。便将手轻轻摸着樱哥的脸庞吩咐:“我早前使人同香积寺的住持说好了,过几日做场法事,到时带你出去散心。”

许樱哥立时抱住姚氏的胳膊,将头亲昵地靠了上去,低低切切地喊了一声:“娘。生我是娘亲,救我养我教我是您。”

姚氏挤出一个笑来:“无碍,不必担心。”顿了顿,道:“听说你三婶娘向你们姐妹许了口,要带你们去公主府?”

许樱哥道:“是这么说过来着,但女儿没打算去。正要去谢绝三婶娘的好意呢。”遂将孙氏的请求说了。

姚氏沉默着听她说完,道:“不必再去寻你三婶娘,她也不去了。”

许樱哥心里隐隐有了数,这妯娌二人肯定是为了去公主府赴宴之事生气。但早前冒氏夸口之时分明说过,姚氏答应了的,怎地突然间又变了卦?却不好多问,说了两句闲话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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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章,慎重地说,我题外话里的每一个字,都不包含在收费字数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