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李氏便得了意,语重心长地说道:“当初你爹要送你们两个进学,我就不同意。若不是供你两个读书,咱家就这点家业?看看村子里,水田就咱家的少,若不是乡邻们帮衬着,连水田咱都保不下去。老大懂事,自你爹去了便不再上那个学,偏你犟性,非要去。中了秀才也不过免了份税钱,多的都要花出来。还不让娘省心,好好的亲事不结,拔腿就走……”

女人们拉着赵李氏、王氏说话,或是羡慕、或是嫉妒地看着陈氏,却不敢上前搭言,神态间满是敬畏。≧≦

陈氏急忙起身,却觉着眼前一黑,又重重跌在床上坐下,唬得天赐几人上前扶了,一叠声地问是怎么了。≧≦

昨日归家时小小没怎么好好打量,现在趁着日出的暖光看过去,倒觉得这宅子更像少数民族的建筑,至少那突出在外的两间阁楼,就充满了别样的风情。

为首的是个头发黄黄扎了两根小揪揪的女娃,一听小小说话,立刻双手叉腰回嘴道:“就是欺负了!怎么样!”

天赐摇摇头,也不开口。刘妈妈自去柜里翻找了药膏子出来,给他抹药,嘴里念叨着:“就是外人也下不去这狠手,还什么伯母?呸!”

赵李氏也怒了,啐了一口骂道:“一大清早的嚎什么丧?我还没死哩,省省吧,等我死了你再嚎去!”

小李氏眼睛红红的,像是才撒过眼泪,刘妈妈也黑着脸不吭声。

已是九月中,山间的夜晚也是格外凉的,加上第一次睡稻草铺,刘妈妈两口子都不习惯。沉默了会儿,听着小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便小声地说起话来。

先是嘱咐天佑:“母亲记下了,一定教训你哥哥。≧≦不过这话你可不能再对别人说起,就是你父亲也不行,记住没有?”

赵李氏喜不自胜,口中喃喃道:“折福哩,就是府城里那些财主们都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

陈氏又将带给老三家的礼物取来,不好意思道:“先前不知家中光景,这礼物备得怕是不太妥当,你且收了。反正娘也不待见我,我就不在她眼前过这明路了。”

小小暗啐,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把自己脸皮子丢地上去踩的。她也不好出声,只偷偷去看赵明礼如何应对。

身材高大的赵明仁低着头不做声,站在一旁看也不看旁人一眼。

陈夫人双眼一闭,便昏厥了过去,吓得天赐天佑抓着她直喊“母亲”,刘妈妈将她抱在怀里,又是掐人中,又是翻眼皮,顿时兵荒马乱。≧≦

那小道俱是青石铺就,听赵老爷说,这便是从施州出来的官道,每个隘口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小小虽然精神不足,不过看着还是感叹了一番古人的勤劳勇猛,对这施州倒怀了几分期待。

刘妈妈听了,带了小小过来向陈夫人行了个蹲礼,谢过主人的体恤,嘴里还是说道:“若是像咱们原住在府城,花上半年一年的时间调教也没啥。可眼看着就要回施州,别的先不提,这礼数先学好了,莫丢了老爷夫人的脸去。”

小小觉得无趣,这孩子也太早熟了,一张脸跟个冰块似的,开口像个老学究,比起天佑来完全就不像个孩子。

一大一小想着心事,却不防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刘妈妈问道:“你可想小解?”

这丫头也算乖巧,一路上不哭不闹,给她饼就吃,给她水就喝,其余时间只是闭眼睡觉,也不叫唤,刘妈妈心中不安,想着莫不是买了个哑子?

赵师爷点点头,想着离家多年未归,总算可以见着家人,便摸着光滑的下巴笑起来,抛开忧国忧民之心,一门心思放在了归家这事上。

赵明仁只觉得欲哭无泪,重重地磕了头道:“但凭娘处置就是,只求娘莫再生气了。”

有了他这句话,赵李氏算是答道了目的,亲自上前扶了赵明礼起来,温声软语地说道:“老二啊,你也得体谅娘的苦衷不是?这一大家子十几口人要养活呢!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三弟整天只知道埋头伺候那哑巴地,除了这个就没个别的进项。几个兄弟里头你最能耐,可你不能忘了本,忘了这能耐是怎么来的!这样吧,娘也不是那般苛刻的人,按着人头,每年每年五百文的钱,你给公中交四百文,剩的你就留着自己花用便是。”

四百文?算下来每个人自己就落了一百文,十个学生一年下来也不过一吊钱,能顶什么事?

赵明礼嘴里发苦,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跟赵李氏讨价还价,只得硬着头皮点了头,垂头丧气地自回房去了。

这一番争吵,后厨里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彼此对了一眼,忙又分开了视线,抓紧了速度做着手上的活路。

小小一边帮刘妈妈清碗,一边暗暗咒骂着赵李氏,太狠了,这是连自己亲儿子也不放过啊!就是不晓得陈氏知道了该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