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在床前答:“还没,她应该会用过午膳再来吧。”

小太监朝里面看了看说:“应该快出来了吧。”

我要的东西很快就买回来了,只有一样家乡特产京城缺货。我把那些东西分成三份,自己留一份,另外两份准备给太后和皇上,也算我上街一趟带给他们的礼物。

我不好意思地望向别处:“王爷是病人,需要静卧休息,梵音上次也不是因为王爷躺着才……”

这回,连崔总管都不在,暖春阁里就只剩下我们娘儿两个。

我又是好笑又是纳闷:“看梅花,又不是啥秘密活动,我们干嘛要从后门偷偷摸摸地走呢?”

骑兵队伍前排的几个人立即翻身下马,一起走到我的车前跪下道:“不知公主凤驾莅临,若有惊扰,罪该万死!”

太后却毫无讶异之态,只是不动声色地问:“那定远侯的意思是?”

我交代:“喊他过来一下,我有话要问。”

我喊住一个问:“谁在这儿,是太后来游园了吗?”

皇上这下真急了:“母后,您真要我立一个黑煤炭似的异族女人为后?”

我迟疑地问:“母后,皇上那边,不单独传膳的吗?”

我赶紧几步上前:“皇上您躺着就是了,何必又起来,小心着了凉。”

刘嬷嬷拿着一件披风出来给我穿上,她是到过张家的人,比小莲更明了我的心事,因而提议道:“公主,改明儿我们把这院子里全都种上桂树,您看好不好?”

我惊慌地抬起头,母后不畏人言,任意妄为,他也跟着胡闹?这次的册封,官方说法是太后认了个义女,如果他也认我当义女,那岂不是……

这伙皇家土匪!

我躬身回道:“音音蒙太后崛拔于草莽,已经诚惶诚恐,岂敢再高攀亲王?”

太后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你姐姐昨日刚进宫,一下子见太多人我怕吓到她。”

“那是因为先父爱吹笛子,所以叫我狄音,谐音正好是笛音。”

“禀小姐,娘娘上朝去了。”

当我把爹的临终遗言说给她听,她更是伤心欲绝、泪流不止。我趁机跟她提出:“娘,我们把爹的坟迁到京城好不好?这样我们还可以去祭扫,若留在老家,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机会扫墓了。爹想了娘一辈子,生不相守,若死后能得到娘的拜祭,他在九泉之下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嬷嬷们轮番上场死劝,我疲于招架,几欲崩溃。还好崔总管比较善解人意,朝她们做了一个手势,然后自己上前打着千问:“那小姐觉得哪几样菜比较合您的口味呢?”

“女人说不要,就是要”,他在我耳边低低笑语,说完还吹了一口气,我的脸轰地烧成了一片。

“是啊”,赵钱孙李几位嬷嬷一起附和道:“小姐这两天晚上总是偷偷哭,哭得我们心都碎了,崔总管也快愁白了头。昨日他还跟我们说,要是小姐这样一路哭下去,哭坏了身子,到时候我们怎么跟上头交差?小姐再哭下去,我们也要哭了。”

“是失踪了,但还活着啊。她当年被人带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些年一直都很惦记你,可惜路途遥远,难以返乡。后来终于有能力派人找你了,你又跟你爹搬来了这里,老家没一个人说得清楚你们的去向。”

婆婆终于露出了笑脸,点头让我去张罗。经过子孝身边的时候,我目不斜视匆匆而过。虚伪已极的男人,不值得我再看他一眼。

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她明明是我父亲命里的贵人,父亲应该回报给她千百倍的爱才对。偏偏父亲的心早被我母亲掏空了,娶她只为了她的钱,或许还有一点点亲情,自负如她,怎堪承受?她有多爱我父亲,就有多嫉妒我母亲。我母亲她够不着,就只有拿我出气了。

太监们开始上菜,太后拈了一块开胃点心放在嘴里,又给皇上夹了一块,边夹边问:“昨晚没吓到吧,下半夜睡得还好吗?”

“还好,就是惊扰了母后,心里过意不去。”

我以为太后要说些客套话表示不介意,谁知她说:“一次两次还不打紧,但闹多了,不光母后,这宫里所有的人都吃不消,传出去也不好听那。”

“儿臣保证以后不会再生了。”皇上面带愧色地低下头。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皇上这样说,母后就放心了。这后宫女人多,有的沉静稳重,有的就很轻狂,总要闹出点动静来吸引皇上的注意。这种时候就要看皇上处理问题的能力了,处理得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处理得不好,很可能酿成更大的风波。”

“这不是问题,而是一个人。”皇上的话有些费解,不过我还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问题可以处理,人怎么处理?又不能打骂,又不能关禁闭,更不能赶出宫。

太后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所有的问题都是人的问题!”

“是,儿臣会处理好的这个人的问题。”

太后继续训导,用的是老先生开讲的语气:“后宫历来是非多,宫妃之间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若皇后贤能,自然会努力平衡各方势力,不让皇上操心。皇上处理国家大事都忙不过来了,哪有功夫管这些?可是皇上你又没亲政,国家大事没管多少,这妃子也才一个,怎么都管不好呢?”

皇上微微一笑道:“母后,这个妃子并不是儿臣纳进宫的,儿臣当初还曾严拒过,是母后说,会把她安排在离儿臣最远的地方,决不会骚扰到我,我才勉强答应。可是现在。她不仅老在儿臣面前出现,还半夜私闯儿臣的寝宫,这又算怎么回事呢?”

太后面色一僵,眼中隐隐出现了怒气,皇上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太监宫女们吓得不敢动弹,连崔总管都只管呆立着。

两位主子斗气,空气仿佛一点就着,奴才很容易成为莫名其妙的牺牲品,也难怪他们怕成那样。

我见势不妙,忙指着最远的一桌子菜说:“把那张桌子抬过来,你们别只会站着,还要看事做事,过一会儿就挪挪桌子,这样才看得清到底有些什么菜。光听你们报菜名能听出什么名来啊,菜要自己看、自己夹的,才吃着香。”

“是是是”,太监们一叠声地答应着,手忙脚乱地去抬。

“母后,您喝喝这个汤,味道真的不错。”我亲手舀了一碗汤放在太后面前。

她却站起来说:“我头有点晕,你们俩慢慢吃吧,我先进去了。”

我正要追过去,皇上已经抢先一步跪倒在太后跟前说:“母后,请恕儿臣无礼,儿臣也是被那个女人烦到了,都不知道自己乱说了些什么。”

太后拉起他道:“母后没怪你,母后是真的头晕。”

“那快传太医看看。”

太后也没阻拦。此时我已经搀住了太后的另一只胳膊,却被她扯开了,嘴里还劝着:“你再去吃点吧,我就没看你吃什么。”

我回道:“已经够了,儿臣晚上本来就不怎么吃的,释家还提倡‘过午不食’呢。”

太后猛地站住,不悦地看着我说:“你不是释家!”

我陪着笑解释:“儿臣只是打个比方,说明晚上不进食也没什么关系,释家人有的一辈子不吃晚饭,看起来比常人还健康呢。”

“不要再提释家,你的封号梵音已经够佛味了,我都恨不得再册封一次,给你加点食邑,顺便把封号改过来。”

我哭笑不得,明明是太后和皇上话不投机,怎么战火烧到我头上来了?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儿臣以后不提就是,母后别生气了,天寒地冻的,又刚吃完饭,小心积食。”

太后好像只跟我生气一样,转头就和颜悦色地劝皇上:“你也再去吃点吧。你年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像母后,年纪大了肠胃不好,晚上进餐本来就该节制。”

皇上立刻反驳:“太后正当盛年,哪里就大了?外面不知道的人见了太后,还以为最多不过三十岁呢。”

太后眉开眼笑:“瞎说,母后马上就四十了。”

“母后就八十岁,也照样和姐姐并列天朝第一美人。”

“就会贫嘴。”

我默默跟在他们后面,一句话也插不上,因为实在转不过这么快的弯。明明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一转眼又母慈子孝,和乐融融起来。

不过我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们俩真要是闹起矛盾来,这宫里还不鸡飞狗跳,人人自危?那威力比昨晚兰妃的深夜闯宫还要大数倍。不管怎样,相安无事就好,哪怕只是表面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