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镇定下来,抛了个眼色给噙香,含笑道:“这是皇上的恩典,也是对我的信任。能够代表皇上这是我的福分。劳烦公公跑一趟,明月真是愧不敢当。”

小意子脸上的笑顿时凝住了,小心地看了看四下,好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是…是庆芳殿……”

含霜点点头,放下手上的牛角木梳出去了。吟雪从翅木镶乌银的衣橱里找出一件浅黄色的织锦缎面绣菊瓣装询问道:“主子,今天穿这件可好?”

躺在床上,虽然身体已经很累了,却一点睡意都没有,还不断想起龙红袖睁大的双眼。

只要一闭上眼,我就仿佛又看见了龙红袖和那个叫穆忠豪的侍卫躺在血泊里的情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得迷迷糊糊地毫不安稳。

原本我以为我已经能完全适应融入皇黑暗而无情的生活,铁石心肠地面对后中的残酷争斗。可经过今晚的事,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龙红袖的死其实间接是我一手造成的,如果那晚不是我说的那些话,死的也许就是子虚,而不是她。我脑海里一片空白,第一次感到了那种害死人的深切入骨髓的罪恶感。

子虚紧紧攥着酒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就在这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痛苦与绝望。心仿佛痛得要滴出血来,死死地压抑着就快要控制不住的眼泪,霍地展开最灿烂最得体的笑容,举起空杯示意道:“颜公子,莫非高兴傻了吗?请!”

这一下变故促生,我们都齐齐愣住了。没想到婉贵嫔子虽然骄横野蛮,倒也不是全无心肝。这几个女中也有她陪嫁入的,那自是从小一起长大,多少也有几分情分。她旁边的女们都已哭成了泪人,扯着婉贵嫔的衣袖“主子,娘娘,小姐”地一通乱喊。

我们都扭头看过去,人群外良妃稳稳地坐在金黄肩舆上,面若寒霜,冷冷看着婉贵嫔。

帘子一掀,进来的却是如璧身边的琉璃。还是迷糊可爱的样子,进来就笑嘻嘻地给我行礼道:“婉仪主子,我家主子来请主子一同赴太微。”

想到这,我立马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今天崇韬的态度就连我也大感意外,这一计很可能成为现实。我从来不知道,暗中有这样一个了解我又对我不怀好意的人在算计着我。我暗自提高了警惕。

旁边宁儿含着蜜饯,早跪了下去,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宁儿恭送良母妃。”

我遥想片刻,又想起了现在那破败森的庆芳殿,心下更是难过。我叹了口气,收回心神,追问道:“那她是怎么死的?”

良妃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在桌子另一边坐下才道:“里的消息一向都传得快。何况皇上还发了这么大一通脾气。事涉后,臣妾既负有责任,自然不敢不快。”

我见了如璧幸福的模样,不由被她对崇韬的一汪深情所动,暗暗希翼崇韬会被如璧的深情所动而对如璧多多怜惜。

见我帮她说话,郦美人连连点头,道:“婉仪姐姐说的极是。妹妹往日冒犯了姐姐,姐姐不肯收,想必是还怪妹妹。不知姐姐要妹妹怎么做才肯原谅妹妹?只要姐姐能消了气,什么妹妹都愿意做的。”说着,又拿出绢帕来哭着。

我纵不想惹事,却也忍不住怒气暗生。于是挑挑眉,淡淡道:“张嫔姐姐说的是,本小主也该回了。要不然待会皇上下早朝过来找不到妹妹,就该着急了。不像姐姐,这么空闲,整天要在外面闲逛。”说完,装作没看见她已铁青的脸色,轻哼一声转身离去。张嫔在身后气得不轻,又不敢把我怎么样,只得借故打骂女出气。开玩笑!我虽然低调不欲张扬,却也不是可以任人嘲讽辱骂的。她一个嫔,也敢跟我叫板!

我的话头一哽,甚是意外。皇上偏过头来问我:“明儿,你刚才想说什么?”我怔了怔,笑道:“明儿是想说皇后娘娘的妹子是个大美人,皇上怎么不把她收入中,让明儿多个姐妹。反倒便宜了那个什么颜子虚?”

说着顿了一顿,道:“等着瞧吧。皇上不会就此罢休的。”我也起身边走边想,口中道:“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呢?”良妃沉默半晌,月光透过花木的影照在她姣好的脸上,忽明忽暗,让人心生寒意。“如果这对新人中有一个人死了呢?”声音冷酷至极,一丝感情也没有。我浑身一颤,像是整个人从头到脚被淋了一盆冰水,冷到了骨子里。

说完,见他们都一脸惊惧,才递了个眼色给噙香,放柔声调道:“今天是我们主仆第一次见。待会我会让噙香给你们每人发二十两银子,就当是见面礼。以后大家各尽其职,和睦相处。”说完,众人已是一脸喜色。那边噙香已经手脚麻利地拿了十几个红包出来,分发给众人。发到雪儿霜儿时,红包分明又重了不少。我看在眼里,心中暗赞噙香,懂得收买人心。众人拿到红包,都是一脸感激涕零之色。齐齐跪下道:“奴才奴婢等必定竭尽全力伺候主子,忠心耿耿万死不辞。”

我“哎哟”一声,忙把她抱起来,笑着给她揉膝盖,道:“这么懂事?谁教你的?”冯昭仪在一旁直笑,小丫头眨眨眼,迷惑地问我,“明母妃,珠儿做得不对吗?珠儿见那些女太监都是这样的。”我一愣,也忍不住笑了。冯昭仪在一旁笑着说道:“这丫头见那些女太监行礼,自己也偷偷地学。那天她父皇来看她,她冷不丁就这么来了一招,把她父皇给逗的。”

我心中冷笑,要不是她横冲直撞撞过来,如璧又怎么会吐在她身上现在还摆出这副模样,想必皇上也就是喜欢她这副楚楚可怜的风韵吧

婉贵嫔恨恨地盯着如璧,半晌,冷笑道:”本道是谁?原来是皇上最宠爱的玉嫔啊!你是仗着皇上宠爱就不把本放在眼里,是不是!”说到最后一句,声调一高,竟是夹着极大的愤恨

殿内的人此刻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伏身行礼道:”良妃娘娘万福”只有婉贵嫔有孕在身,仍坐着不动良妃双目微微一扫,看到了我,笑了笑,就移开了曼声道:”不用多礼都起来吧”

我心中冷笑,这些太监都是些贪财好利的货色,尤其是这个路公公若得罪了他们,这些小人最会暗地里给你下绊子了我又岂会不知

"吱呀"一声,门开了噙香和漱玉举着灯进来了,明亮的烛光照亮了黑暗的屋子乍然从黑暗回到这光明,我有些不习惯,眯了眯眼,举起袖子遮住了烛光等放下袖子,却发现她们俩都眼睛红红的我顿时明白了,还是问道:"怎么了?"

我一愣,刚要开口那个女子已抬起头,阻道:"瓷儿,不得无礼"我跟那女子一对眼,就是一惊,不是别人却是我当日的好友秦芷,如今的秦美人她如今甚得宠爱,早已经不是当初的秦芷了当时醒过来,虽然听噙香她们那么说,可我心里也并不怎么怪她,只是觉得颇为遗憾,少了一个谈得来的朋友

想来想去,却越想越烦不一会工夫,噙香已经迅速地给我梳了个简洁的飞燕髻,又找了件衣裳,给我换上我莫名其妙地被她摆弄着,问道:"这是干什么?有客人要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