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君似嗔似怨地横他一眼,幽幽叹一口气,无奈道:“董兄放心,只要有这句话,奴家怎也护着她,保她安然无恙。”再叹道:“董兄却怎样应付田单、李园和赵穆呢?”

晶王后不悦道:“不开心时喝酒,不是更令人难受?”没别过来瞥他半眼。

项少龙暗叹当上皇帝的人恐怕最后都会变成这个样子,绝对的权力能使任何人绝对地腐化。想到这里,不由联想起小盘这位未来的秦始皇,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强烈恐惧。

赵穆点头道:“你想得非常周到,就这么办。李牧也不是说回来就可回来的,我们还有充裕的时间。”

两人步至池边,赵雅拉他坐下来,笑着道:“人家很爱看你生气的样子,像个撒野的孩子。”

项少龙心中一懔,龙阳君确是个有敏锐观察力的人,一不小心会给他由眉梢眼角看破玄虚,自己可要非常警觉。

项少龙知道无法拒绝,无奈与他定下日子时间,正含情脉脉看他的赵致,欣然道:“到时让赵致来接先生的大驾吧!”

项少龙是场内唯一预知战果的人,滕翼自得到他的墨氏补遗,剑术与武术修养无不更上一层楼,自己都没有把握稳胜他,何况是言复。此时大笑道:“楼兄若因休息时间太短,气力尚未回复过来,大可让东闾子兄或其它人先战一场。”

韩闯哈哈一笑,插入道:“那是董兄由马儿领悟回来的寓言,不过我却有另一个看法,假设我们六国每个人都忘情于那滴只能甜上一刻的蜜糖,连手对付虎狼之国的秦人,自可从绝境中脱身出来。”

纪嫣然微嗔道:“你不高兴吗?只是普通的出游罢了!若不放心,人家请邹先生同行如何?”

纪嫣然偷看项少龙一眼,微微一笑道:“李先生言重,嫣然怎担当得起。”

郭开以无比诚恳的语调道:“大王那里,自有下官为先生打点。可是邯郸有两个人,先生必须小心提防,否则不但心愿难成,说不定还有不测之祸,遭到与乌氏同一的命运。”

这时他对项少龙信心十足,虽仍不知项少龙凭什么法宝活捉赵穆,却深信他定会成功。

图先体型瘦长,年在三十左右,长得非常结实,皮肤黝黑,动作灵活,举止间有种*悍威猛的慑人气势,双目炯炯有神,配上一副马脸,算不上英俊,却有股阳刚的男人气魄和魅力。

项少龙道:“往返楚赵两地,最快要多少时间?”

项少龙至此弄清楚来龙去脉。

项少龙大感兴趣,用神观阅,心中狂喜。原来三大杀式全是攻击的剑法,与墨子剑法的以守为主大相径庭,不知是不是墨翟晚年心态转变,创出这主攻的三招,以补剑法的不足。名虽为三招,但每招至少有百多个图形,可知复杂至何等程度。最巧妙的是这三招全与防守有关,故可天衣无缝地配合在元宗传授的墨子剑法里。

纪嫣然忽然道:“邹先生,倩公主,嫣然想求你们到厅外待一会,嫣然有话和项少龙说。”

项少龙欣然和她对饮一杯,纪嫣然那对勾魂摄魄的翦水双瞳满席飘飞,*兼兼妙语连珠,使与席者无不泛起宾至如归的感觉,不过她似乎对韩非、邹衍和大夫徐节特别看重,对他们的殷勤和笑容亦多了点,反不大着意项少龙和嚣魏牟这对大仇家。

平原夫人回复过来,娇嗔地道:“人家过来找你,须有原因吗?”

当他到达马栅,更觉好笑,原来十二个值夜的贼兵竟围在一起赌钱,兴高采烈,像完全不知那边敌我双方正陷于紧张的胶着状态中。只要解决这十二个小贼,他就可以放火烧粮烧营。问题是怎样可杀掉十二个慓悍和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贼兵,不让一人逃掉?项少龙大感头痛,此时其中一个人朝他走来。

项少龙大感头痛,愈了解国与国间的关系,愈给那错综复杂的关系弄得更加胡涂,皱眉说道:“可是我们此次是要把赵国的三公主送给魏人,为何魏王用这种手段招待我们?”

不由想起端庄高雅的赵妮。明天看看有没有机会情挑淑女,那必是非常动人的体验,不枉来此地一场。对于能否重返二十一世纪社会,他再不愿思索费神。

项少龙问:“陶公究竟是不是赵人,为何乌家父子这么信任你?”

雅夫人白他一眼,离开他的怀抱,拉起他的手道:“本来人家从第一眼见到你,想到的是要和你合体交欢,不知为何现在还想和你说说心里话儿,来吧!你的肚子应该饿哩,我们到后园的小楼赏月饮宴,好吗?”

四人在厢房席地坐下,侍女送来酒菜,一名叫红娘子的鸨母入房招呼,虽是徐娘半老,可是经过刻意打扮,加上身材保养有方,配上醉人风情,仍相当妖娆惹火,见到项少龙如此俊伟的男儿,招呼得特别热情,媚笑道:“素女立即来陪项大爷,李爷三位要不要试试新鲜的。”

陶方知马贼人数既多,兼且悍勇狠辣,心生寒意,伸手按着他的肩头感激地道:“一切拜托,你一定要保命到邯郸来见我,我陶方会为你好好照顾婷芳氏。”

小张移到项少龙旁边,低声警告道:“小心!这点子很厉害。”

吕不韦正要说话,

忽有一名家将匆匆进来,到吕不韦耳边说话,引得人人侧目。

吕不韦听得不住动容,失声道:“赵孝成王病死哩!”

一时厅内静至极点。

当晚众人回到乌府,随他们回来的邹衍找项少龙去说话。

在宁静的偏厅里,闲话两句后,邹衍道:“吕不韦现在对少龙倚重之极,少龙有何打算?”

项少龙知他学究天人,眼力之高,当世不作第二人想,语出有因,沉吟片晌,叹道:“我很矛盾……噢!下雪哩。”

窗外黑夜里雪花纷飞,说不尽的温柔飘逸。邹衍站起来,走到窗漏前,负手欣赏迟来的初雪,有若神仙中人。项少龙来到他旁,邹衍雅兴大发,提议到园内的小亭赏雪。两人迎着雪絮,到小亭处并肩而立。

邹衍长长吁一口气,道:“这七、八天吕不韦终日扯着老夫,询问有关气运之说,又希望老夫为他先父找寻福地迁葬遗骸,此人野心极大,少龙小心点。”

项少龙打心底佩服起他来,不用说吕不韦对邹衍的千言万语,不外是想知道自己是否真命天子,而邹衍却看出他只是条假龙,所以有此警告,怕自己日后给他牵连。

邹衍又油然道:“吕不韦数次出言央我主持他《吕氏春秋》的编撰,被老夫以堂皇的藉口拒绝,少龙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项少龙知这智者正以旁敲侧击的方法点醒自己,谦虚道:“干爹请说。”

邹衍笑道:“你还是第一次主动唤我作干爹,会否有点不习惯?”

项少龙尴尬一笑,邹衍续道:“吕不韦绝非肯听人说话的人,他看似礼贤下士,事实上所有人只是他的工具,好去完成他心中的美梦。以《吕氏春秋》为例,他只是希望反映出个人的想法。”

项少龙虽曾听李斯说过有关这给小盘参考的古代百科全书的内容,但只是水过鸭背,怎都记不牢,顺口问道:“他那一套究竟行不行得通?”

邹衍不屑地道:“什么‘德治仁政’为主、‘刑赏’为辅,还不是孔丘不切实际的一套。那是倒退,而非进步;只有进步,才可脱颖而出。秦国自商鞅以来,崇尚法治战功,与吕不韦的一套可说是南辕北辙,将来定会出问题,少龙小心。”

项少龙低声道:“干爹果是高瞻远瞩,若我所料不差,吕不韦将来必出乱子,不得好死。”

邹衍身子剧震,往他望来,沉声道:“原来少龙早看出此点,老夫是白担心。”

项少龙暗叹一声,正是因为知道未来的发展,才使自己享受不到眼前的富贵荣华,命运还是不知道的好。雪愈下愈大。

次晨吕不韦召他到相国府去,在书斋内接见他,劈头道:“待会少龙和我到宫内见大王。唉!我为你推搪十多天,差点给姬后怨死。”接而正容道:“姬后虽对你颇有好感,但记紧千万不要沾上她半根手指,否则连我都护你不住。”

项少龙苦笑道:“相国放心!”

吕不韦点头道:“我也相信你把持得住,只因过于关心,忍不住提上一句。”沉吟半晌后道:“我决定亲自出征东周,以蒙骜为副将,少龙抵达韩境,东周应已云散烟消,正式结束周室的统治。由那刻开始,天下将是群雄争霸的局面。”顿顿续道:“孝成一死,赵国权力落入韩晶和郭开手内,政局不稳,我要重新部署策略,好把握机会。阳泉君授首之日,将是我大秦开展霸业之时,所以少龙定要在这之前为我稳住六国,若因灭周而惹得六国联手,对我大大不利。”

项少龙暗叹一声,眼前若对吕不韦不利,等若对他不利,暂时来说,他和乌家的命运,已和吕不韦挂钩,若有祸事,必受株连。假若阳泉君成功改立成蟜,朱姬和小盘都要没命,惟有点头答应。且再加思量,六国的统治阶层中谁不是自私自利、损人利己之辈,与他们讲仁义,只是自讨亏吃。

吕不韦双目闪动锐利的精芒,思索道:“此行除在上回有面具掩护相貌的人外,必须全数换过新人,否则只要有一个人被辨认出来,会给联想到你乃董马痴,徒使事情更为复杂。幸好人手方面不成问题,我会由家将里拨一批忠贞不二和剑法超凡的高手作你亲随,配以一队千人的精锐骑兵,足可应付旅途的凶险,肖月潭会同行为你打点。”

项少龙心中懔然,在某一角度上看,这些来自吕不韦的心腹家将,亦是监视他的眼线。心中一动道:“吕相可否在随从名单上,加上李斯先生?”

吕不韦奇怪地看他一眼,迟疑片刻道:“既然少龙有此提议,如你所请。好了!现在我们入宫见大王吧!”

表面虽看不出什么来,但从他略有迟疑的态度看,吕不韦其实是心中不喜。至于原因是他不喜欢李斯,还是不喜欢他项少龙自有主张,很难肯定。

透过车窗,咸阳变成纯白色的美丽世界,雪花仍是永无休止地洒下。第一次下雪总是教人欢喜的,况且天气仍不太冷,有些小孩跑到街上玩雪嬉戏,转入咸阳宫的大道,更看到有群年轻的女子掷雪球为乐,什么三步不出闺门的情况,在这时代完全派不上用场,可见是汉代

崇儒以后,女性才被自私的男人进一步压制她们的自由。而在战国,若论开放程度,又要数刚摆脱蛮夷身份的秦国最厉害。

吕不韦沉默起来,两人各有所思。项少龙忽然想到吕不韦于此时出兵,实在大有深意。风雪原为军事行动的大忌,但对付东周这等弱小的国家,却有两大好处。首先是令人意想不到,由于有风雪掩护,可能兵临城下东周君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其次转眼隆冬,行旅绝迹,等若隔断消息,到六国知道此事,已是事过境迁。就算早一步风闻消息,亦惟有望雪兴叹,难施援手。只由策略去看,吕不韦这人是既大胆又好行险,将来反目成仇,必须留神他这种性格,否则必吃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