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园的眼睛看到纪嫣然,立时亮起来,主动来至席前,礼貌地向项少龙打个招呼道:“董先生你好!我们虽曾同是楚臣,想不到要来到千里之外的邯郸始有机会碰头。”

郭开微侧着脸道:“听贵府狄先生说,董先生准备回来大展身手,未知是否已清楚形势?”

蒙骜道:“少龙准备何时赴赵。”

又把国都迁至咸阳,筑起宏伟的城阙和宫殿,统一全国的度量衡,将国土并归为三十一县,把旧日封区的疆界废除,人民可拥私田,由国家直接计田征税。至此秦国一跃而为天下霸主,深为东方各国畏惧。

陶方丧气地道:“他只说三个月后请文信君派人送礼物来,这个有点特别,其它则是最近发生的一些普通消息,譬如说嚣魏牟被杀之类的事情。”

乌应元微笑道:“我在两年前便安排妥当,乌家生意遍布天下,一直以来,不断有人被迁往别处去管理生意和牧场,最近更借口开发新的牧场,把廷威给送出去,免他花天酒地时泄漏口风。”

众女啧啧称奇。

纪嫣然妩媚一笑道:“嫣然一生最大的愿望是能辅助新圣人统一天下,使万民不再受战乱之苦,怎肯把你轻易放过。”

项少龙见不用和嚣魏牟面面相对,心中舒服了点。

平原夫人有点不堪挑逗地喘气道:“少龙!抱我!”

赵倩心神皆醉,项少龙早没入营后的黑暗里。

乌卓道:“魏国有人向我们暗通消息,安厘王不但不会派人保护你们,还供应马匹兵器给其中最大一股叫灰胡的马贼,暗中派遣他们攻击你们的马队。”

项少龙见她秀目射出凄然之色,知她想起丧身长平,只擅纸上谈兵的赵括,怜意大生,把她环抱柔声道:“过去的让它过去,不要多想。”

乌应元道:“有了少龙,我们如虎添翼,赵人应不敢轻举妄动,何况近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利用往外之便,布置后路,现在已有点眉目,很快可把完整计划奉上,让爹考虑。”

项少龙道:“还以为你睡熟了,给你吓了一跳。”

李善笑道:“邯郸的美女出名容易上手,以项大哥的人材,勾勾指头,包准美人儿们排队轮候大哥挑选。”

项少龙搂着一团热火,钻进被窝,柔声道:“我忘记问你,当日你有没有背着丈夫,和别的男人偷欢。”

身材魁梧结实的黑面神和十多名他的队友身穿便服,偕几名穿得性感惹火的女郎倚着吧台喝酒调笑,冰霜美人郑翠芝给黑面神搂紧小蛮腰,见到进来的是一向不大理睬她的项少龙,故意把惹火的身体半挨入黑面神怀里,还示威似地吻他睑颊。

纪嫣然笑着道:“龙阳君最爱自作聪明,只要我们做得恰到好处,似有情若无情,循序渐进,反会让他释怀,甚至会使他认为人家和那个项少龙没有关系,否则怎会对别的男人倾心。”再甜笑道:“项郎的话,措词是这世上最好听的。”

飘飘然里,项少龙想想亦是道理,精神大振,若能驱掉龙阳君对纪嫣然的疑心,日后行动将大为方便。否则若给这半男不女的小人察破他们的私情,可能会立即揭穿他的身份。因为只要仔细验他的假脸,他立告无所遁形。对赵人来说,让他得到纪嫣然,总好过白便宜李园。两人兴奋得缠绵起来,然后共商细节。项少龙想起赵致,再三催促下,纪嫣然难解难分地悄然离开。

项少龙趁纪嫣然走后小睡一个时辰,半夜滕翼来把他唤醒。行馆本来是有管家和一群侍婢仆人,但都给他们调到外宅去,免得碍手碍脚。梳洗时,滕翼在他身后道:“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半个时辰前开始埋伏在前街和后巷处,不知是何方神圣,真想去教训他们一顿。”

项少龙道:“教训他们何其容易,只要明天通知赵穆一声,奸鬼定有方法查出是什么人。”

滕翼道:“你出去时小心点,看来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好些,至少有个照应。”

项少龙失笑道:“我只是去偷香窃玉,何须照应。”

滕翼不再坚持,改变话题道:“少龙准备何时与蒲布、赵大两批人联络?”

项少龙戴上假面具,道:“迟一步作决定,而且不可让他们知道董匡就是我项少龙,人心难测,谁说得定他们其中一些人不会出卖我们?”

滕翼松一口气道:“你懂这么想我可以放心。”

项少龙用力搂他的宽肩,由他协助穿上全副装备,逾墙离府,没入暗黑的街道里。

虽是夜深时分,街上仍间有车马行人和巡夜的城卒。这时代的城市地大人少,治安良好。一路保持警觉,半个时辰后到达目的地。他仍怕有人盯梢,故意躲在一棵树上,肯定没有人跟来,然后潜进赵致家旁的竹林里。那是座普通的住宅,比一般民居大了一点,特别处是左方有条小河,另一边是竹林,把宅院

和附近的民房分隔开来,这片竹林是进门必经之路。项少龙抛开对荆俊的歉意,心想成大事哪能拘小节,安慰自己后,走出竹林。雄壮的狗吠声响起,旋又静下来,显是赵致喝止它。赵致的宅院分为前、中、后三进,后面是个小院落,植满花草树木,环境清幽雅致。后进的上房与花园毗连,只要爬墙进入后院,可轻易到达赵致的闺房。就在此时,其中一间房灯火亮起,旋又敛去,如此三次后再亮起来。项少龙知是赵致的暗号,心中涌起偷情的兴奋。赵致胜在够韵味,有种令人醉心的独特风情。特别使人印象深刻是她年不过二十,偏有着饱历人世的沧桑感,看来她定有些不可告人的伤心往事。

项少龙知道时间无多,春宵一刻值千金,迅速行动,攀墙入屋,掀帘入内。入目是间小书斋,布置得淡雅舒适,赵致身穿浅绛色的长褂,仰卧在一张长方形卧榻上,几旁摆奉美酒和点心,含笑看他由窗门爬入来。项少龙正报以微笑,心中警兆忽现,未来得及反应前,背上已被某种东西抵在腰际。

他之所以没有更清楚的感觉,是因为隔着围在腰间插满飞针的革囊。

背后传来低沉但悦耳的女音道:“不要动,除非你可快过机括发动的特制强弩。”

项少龙感到有点耳熟,偏又想不起在背后威胁他的人是谁。

赵致兴奋地跳起来,娇笑道:“人人都说项少龙如何厉害,还不是着了我们姊妹的道儿。”

项少龙心中苦笑,这是第一次被女人骗,女人肯定是男人最人的弱点,总是对美丽的女子没有戒心。又大感奇怪,赵致若要对付他,只要到街上大喊三声,保证他全军尽墨,何用大费周章,私下对付他。难道她对死鬼连晋仍余情未了?不亲自下手不够痛快?故作惊讶地道:“致姑娘说什么呢?谁是项少龙?”

赵致怒道:“还要否认!在往郭家的山路时你不是承认了吗?”

项少龙故意气她道:“谁告诉过你鄙人是项少龙呢?”

赵致回心一想,他的确没有亲口承认过,但当时那一刻他的神态语气活脱脱就是项少龙,现在他又矢口不认,分明在作弄自己。

身后那不知是赵致的姊姊还是妹子的女子沉声道:“你若不是项少龙,我惟有立即杀人灭口,以免泄漏我们的秘密。”

项少龙心中一震,终认出身后的女子是曾两次行刺赵穆的女刺客,第一次差点误中副车,另一趟则发生在前晚,给自己破坏。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至此豁然而悟。难怪女刺客能潜入侯府,全因有赵致作内奸接应。叹一口气道:“那我死定哩,因为鄙人根本连项少龙是谁都不知道,还以为致姑娘对我特别青睐……”

后面的女子厉声道:“你再说一声不是项少龙,我立即扳掣!”

项少龙暗笑你若能射穿那些钢针才怪,冷哼一声道:“我马痴董匡从不受人威胁,也不会将生死放在心上,本人不是项少龙就不是项少龙,何须冒认,不信可来检验本人的脸是否经过化装?”他这叫行险一博,赌她们做梦想不到世间竟有这种由肖月潭的妙手泡制出来巧夺天工的皮面具,且面具有天然黏性,与皮肤贴合得紧密无缝,连脸部表情都可显露出来,不懂手法,想撕脱下来并非易事。

赵致呆了一呆,来到近前,伸手往他脸上抚摸。摸抓几下,赵致果然脸色剧变,颤声道:“天啊!你真不是他!”

项少龙道:“我虽不是项少龙,但千万勿要发箭,否则定是一矢双*鸥之局。”

两女同时一呆,知道不妙。项少龙在两女之间闪电般脱身出来,转到赵致身后,顺手拔出腰间匕首,横在赵致颈上,另一手紧箍着她的小腹,控制局面。女子举起弩箭,对正两人,不敢发射。项少龙带着赵致贴靠后墙,定神打量这剑术战略厉害得教人吃惊的女刺客。

她比赵致矮了少许,容貌与赵致有七八分相似,更是白皙清秀。两眼炯炯有神,多了赵致没有的狠辣味儿,年纪大了点,身段优美又充满*劲和力,此刻活像一头要择人而噬的雌豹。

项少龙微笑道:“姊姊怎么称呼?”

赵致不理利刃加颈,悲叫道:“大姊快放箭,否则不但报不了仇,我们还要生不如死。”

项少龙放下心来,知道赵致真以为自己是马痴董匡,慌忙道:“有事慢慢商量,我可以立誓不泄露你们的秘密,本人一诺千金,绝不食言。”

两人不由面面相觑,此人既非项少龙,绝没有理由肯放过她们,太不合情理。

项少龙不让她们有机会说话,先以董匡之名发一个毒无可毒的恶誓,然后道:“大姊放下弩箭,本人立即释放令妹。”

美女刺客悻悻然道:“谁是你大姊?”一双手却自然地脱开劲箭,把强弩连箭随手抛往一旁,爽快得有点不合情理。

项少龙心想这头美丽的雌老虎行事干脆,收起横在赵致粉*头颈的匕首。就在此时,他看到此女向赵致打个眼色,心知不妙,忙往横移,恰恰避开赵致的肘撞。女子嘬唇尖啸,同时抽出背上长剑,往他攻来。项少龙无名火起,自己为了不想杀人灭口,才

好心发毒誓不泄出她们的秘密,可是她们不但不领情,还反过来要灭掉他这活口,血浪闪电离鞘而出。蓦地门口那方异响传来,百忙中别头一看,暗叫了声我的妈呀,原来是一头大黄犬,正以惊人高速窜入门来,露出森森白牙,鼻孔喷着气,喉间“呜呜”有似雷鸣,朝他扑到,登时明白刚才她嘬唇尖叫,是为唤恶犬助阵。

幸好项少龙以前受训项目内,包括如何应付恶犬,虽未真的试过,但总尝过与比这头黄犬更粗壮的军犬纠缠的滋味,横剑一扫,荡开对方刺来一剑,矮身侧踢,刚好正中已扑离地面那恶犬的下颚处。畜牲一声惨嘶,侧跌开去,滚倒地上,一时爬不起来。赵致不知由哪里找来佩剑,配合姐姐分由左侧和正面攻来,一时尽是森寒剑影。项少龙深悉两女厉害,不过他早把墨氏补遗的三大杀式融汇贯通,剑法再非昔日吴下阿蒙,趁恶犬尚未再次扑来,猛地闪到大姊身侧,施出浑身解数,一剑由上劈下。大姊大吃一惊,原来项少龙这一招精奥奇妙,竟能在窄小的空间不住变化,教人完全寻不出来龙去脉。猛咬银牙,以攻制攻,竟不理敌剑,往项少龙心窝闪电刺去,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格局。项少龙心中暗赞,不过亦是正中下怀。他曾与她交过手,知她剑法走灵奇飘忽的路子,庸手与她对仗,怕连她的剑都未碰到,便要一命呜呼。这也是女性用剑的特点,以免和天生较强壮的男性比臂力。当下变招横剑挥挡。“当!”的一声脆响过处,美女刺客的剑给项少龙扫个正着。她要以攻制攻,就必须全力出手,有进无退,反予项少龙机会全力与她硬拚一剑。除了嚣魏牟和滕翼外,项少龙的腰臂力可说全无对手,她怎么厉害仍是个女人,受先天限制,两剑交击下,震得她手腕酸麻,骇然退开。项少龙本以为可使她长剑脱手,岂知她终勉强挨过了,冷喝一声,往地上滚去。赵致怎也想不到马痴剑术如此惊人,要冲上助阵,给退后的姊姊撞个满怀,一起踉跆倒退。这时那黄狗又回过头来,想扑向项少龙。

赵致惊叫道:“大黄!不要!”

项少龙此时早右手执起弩弓,左手捞起弩箭,以最敏捷的手法上箭瞄准,对准大黄。这头犬非常机伶,亦曾受过两女训练,一见弩箭向着自己,低鸣一声,缩退两女身后。

项少龙右手持弩,剑交左手,指着惊魂甫定的两女,微笑道:“大姊叫什么名字,让董某有个称呼。”

两女神色惊疑不定,缩在墙角,不敢动弹。在这种窄小的空间和距离内,要拨开以机括射出的箭,简直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