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过三天没见,方榕整个人却好像整个瘦了一圈,原本稍嫌丰满的面颊明显得瘦了下去,两个眼圈也深深的陷在了黑圈之中,映衬着颌下新长出来的那圈泛青的胡茬,看上去要多憔悴就有多憔悴。

如果他有点音乐常识的话,他会一下就能听出来那是用埙吹奏的“楚歌”,也会立刻明白会在黑暗中静静听这首有若百鬼夜哭,凄凉悱恻的悲凉之曲的人,心境绝对好不到那里去。

小明苍白的脸已经在越来越黑的小屋里变得模糊一片了,但赵三还是紧紧的盯着他在土炕上凸起的身形,竖起耳朵感觉着他呼吸细微的变化,心里开始慢慢的有些焦灼。

他本已有些隐隐发白的脸色此刻再也明显不过的白了,白的有些吓人。

有些好奇的拿目光不停巡视着罗发荣此刻还有点潮红的脸,韩二刻意放缓了的声音听在罗发荣的耳朵里多少有点缥缈和遥远。

“来这里“也不抬头,杨冰伸手拿起面前的一件东西,摆弄着叫道。

“你的意思是你迷路了?不会吧?”罗荣猛的睁大了双眼,心头火起,声音也不由得大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

自己可以因为一时的激愤和愧疚,毫不留情的放手屠杀卑鄙的长风,也可以把濒临绝境的赵三他们暂时掩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是眼下的情势摆明了,刘英奇那边可能并不肯罢手,而赵三一旦伤好了之后,也肯定不会放过凶手,如果情势真到了那一步,自己该如何面对,如何自处?

就在他静静的盘膝坐在闭目调养的韩远山面前,胡思乱想的时候,韩远山缓缓地睁开了恢复清亮的眼睛。

一看他出来了,正焦急的在院子里打转的罗发荣赶忙迎了上来,语气中流露出了明显的不爽。他心里也实在是有些气愤方榕对自己的限制和保密。从昨晚一来到这穷山恶水的韩家寨之后,韩二就告诉他和林晓菡,没事不要进入小院里的正屋和西厢。

暗修罗宛若黑洞一般闪着幽暗光芒的双眸在接触到他恢复清澈的双眼时,在黑洞的最深处仿佛闪过了一道亮光,就像在漆黑的夜空中闪过了一道闪电般。就在这闪电撕裂漆黑浓重的幽暗瞬间,全力防备凝神以待的张振似乎感应到对面的暗修罗在那一瞬间似乎微微的愣了一愣。

“三哥,你们在说什么喂,我说姓张的,你是不是想拜我三哥做老大”对他们的对话有些模不着头脑的王小明这会好奇。d又开始泛滥了。

传说中,那位煞星可是似人非人、残忍冷血,没有人味的妖魔般屠夫啊!这怎么可能是自己认识了三年多的方榕,那个看上去有些太过良善的小书商?

这使他的心再次体会到了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狂暴和嗜血的强烈冲动和吸引。

“这是什么东西?”

尽管这样,可是为了不让自己这几个人担心,赵三依然努力在带血的嘴角挤出来的笑容和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竭力保持着的坚定和信心,王长贵就觉得鼻子一酸,两行热泪不由的就滚了下来。

手脚很快的泡好茶后,方榕笑着叫他们两个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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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平时,他也不会着急,对于已经把进出警局当成了家常便饭的他来说,这样的经历并不算罕见,比这更叫人难受的黑房子他都蹲过,因此算不了什么。至于中午饭,此刻心中充斥着的这团乱麻和怒火使他根本就没任何食欲,就是送来,他吃不下去。

“这样的背影自己有多少年没见了?赵三啊,难道你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咆哮在骨子里的仇恨,要再次任它泛滥了么?现在可不是当年啊!”

最让周围城市中那些老大们不解和欣喜的,却是他经营的娱乐业,完全舍弃了时下那些挂着娱乐业的牌子,实际上主要靠着色情以及其他偏门手段捞钱的方式,就那么简简单单的经营着。这些年来,要不是他酒楼的生意实在很红火,还勉强能养住他手下的那些人手,要是靠他那惨淡维持的娱乐业,聊城的街头早就乱的一塌糊涂了。

“我说笑的,说笑的,明知道你一向不好这调调,我怎么会真去呢?开玩笑的。”

“兄弟,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悲痛的跪倒地上,伸手不停的抹着福清已经冰冷僵硬到失去了弹性的眼皮,想给福清合上眼帘的赵三终于在连续三次失败后,热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而在同一时刻的聊城,一脸凝重的赵三正在自己房间内仔细翻看着上个月的账本,眉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皱到了一起。

“古洞峡?你也姓方,莫非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小伙子?”屋内的苍老声音也在瞬间激动了起来。

在耐心的回答了不知多少次后,随着对面墙上的那时针转过两点的刻度,就连他这么多年来练就的耐性也觉得邪火开始上涌。

“朱雀、青龙,白虎,这三大镇魔秘印分别代表了巫门源远流长的三大流派。古老相传,朱雀印,也就是五凤伏魔印,便是源自商代的殷巫的镇魔秘术,其后巫门凋零,殷巫法统大多被道教灵霄宝录派继承,自北宋年间灵霄宝录派被我龙虎山一脉合并为正一之后,五凤伏魔印在很多人眼中也成了历史的陈迹,可是真正修行的大家都知道,看似消亡了的殷巫却在北方齐鲁之地还延续着他们秘密的传承。历经了几千年传承的宗门怎么可能会说没就没了?就算历史更悠久的夏巫,他们法统传承的痕迹在云贵一带还时有所闻,真正明白的人谁敢说这龙、虎、雀这三大巫门里最古老的宗门绝了门户呢?”说到这里,闲云教训的口气变成了一声轻叹,竟神游物外的站在那里发起愣来。

※※※

无言的摇了摇头,赵三的双眼静静的迎着他的目光,等着他的后话。

“还好没摔坏。实在对不起啊,大姐,刚才实在是没注意。”她笑了笑,把捏在手里的玉饰给面前也刚刚站直身子的这个女人递了过去,不过没理会她身边的那个年轻点的女人。

最惹眼的,倒是对面的那排书柜。几乎占满了整排墙壁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不逊于下面书店的书,一台二十九寸的电视看起来明显不受主人重视,就随便搁在那个书架面前的地上。

“天都快黑了,莲姐你怎么还出去?关门不就得了。”慢慢往柜台里进着,看上去多少还有些扭捏的少年试探着道。

韩家寨韩远山恭笔

因为他知道,在这最后一次倍感强烈的苦痛之后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无声的抹着面上缓缓滑下的那些早已经冰凉了的泪水,方榕悄悄的退出了再无任何声息的病房。

特护病房之外,得到达叔通知的值班的警员已经撤走,长长的走廊里,只有昏黄的廊灯静静挥洒着光辉。

方榕自己也不知道在病房门口站了多久,直到木涨的脑海除了烟瘾之外再也容不下任何需求之后,他才慢慢地挪出了医院的大门。

“难道自己真的太过懦弱了么?”

站在医院门口,直到点燃身上的最后一颗烟,方榕已经麻木掉了的脑海里还在不停问着自己这个已经在心里问过自己千百次的问题。

就在他长久的仰天暗问到连脖子都开始酸痛不已的时候,他脸上的肤色又开始在朦胧的夜幕下缓缓浮现出了桃花一样艳丽的颜色,只是这次,已经被小蒋那番话震撼不已的方榕自己并没有觉。

与此同时,在群山之中的韩家寨里,狂抽着烟的罗荣也站在自己的客房门后,焦躁的再次整理着已经在他脑海中同样盘旋了无数次的说辞,咬牙切齿的等待着对面西厢门口像个泥塑的门神一般站着的张振离去。

自中午技巧的从半醉的黄毛口中探听出关于赵三的往事后,大喜若狂的他用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立马奔回韩家寨后,又已经过去了近两个小时,天都完全黑了,可是他还是没能如愿以偿的见到住在西厢里的赵三,因为张振那个混蛋就守在西厢的门口,一直都不肯走开。

躲在自己的门后,这两个多小时里,罗荣已经百十次的在心里暗骂过自己在半路上的歇息。要是能早来一个小时,那个混蛋肯定正在吃饭,绝对不会碍到自己的好事。可自己却偏偏硬是在来的半路上歪在山路边多休息了几次,来晚了一个多小时,不但没能吃上饭,就连平时招呼自己,相对好说话点的韩二都没能见到,连院门都是张振那混蛋给开的。

结果自然是那家伙一看到自己回来了,屁都没给自己放一个,楞是像早知道自己目的一样,黑着脸过去就像根木头一般的守在了那边,倒好像以往是自己欠了他的什么似得。

正屋的韩老太爷还是和平时一样的没有露面。

说实在的,罗荣打心眼里也没指望那神秘的老头会出来招呼自己,可他也实在放不下自己的脸去求张振放自己进去,再换任何人守在那里,罗荣都会想办法去沟通或者说服,但是对张振,他绝对不会。尽管在方榕的面前,两个人还能勉强保持住相处时的大致和平,但深心里,两人都明白绝对无法在私底下善意的相处。起码,在罗荣的心里是这样想的。

所以这两个多小时,他只有躲在自己的房门后,借着门缝悄悄地观察着对面的动静,等待着张振会去解手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离开一下的机会,他相信,这样的机会绝对会有的,难不成那混蛋会整夜都守在那里?

所以他也铁了心,咬紧牙关准备等下去。因为这机会已经严重的牵扯到了他后半身的钱途!

而此刻方榕的头在胸口传来灼疼感的时候也毫无预兆的痛了起来。

就像脑袋深处里有一把搅刀忽然转起来了一样的疼,才不过短短几秒,方榕全身的衣服就被冒出的冷汗湿透了。

拼命的抱着头,咬紧牙关开始在夜色里狂奔,就算是漆黑的夜里,他也不想有人看到他现在的凄惨样子。

这在他是一种坚持,一种在十年的艰难痛苦的暗域里让他支

撑下去的坚持。头疼的像要炸了,紧闭着的眼帘前有无数的金星在飞舞,脑海深处,那撕心裂肺的阵痛伴随着一股股盘旋而来的眩晕,一点一点的把他的意识往深不可测的漆黑深渊里拖去。

全身在剧烈的颤抖,眉心深处一直被封印着的那抹阴冷又开始在那里翻腾,身上五凤印已经在明显的灼热里开始有规律的涨缩,而胸前的那块朱雀镜此时已经变得就像是块烙铁,深深的嵌入胸口,与五凤印一起越来越快的涨缩着,不停的散出一股股滚烫的热流从胸前往眉心电射,每一次热流和眉心处阴冷的交击,都伴随着脑海深处那把巨大搅刀更疯狂的旋转,疼!

狂奔起来的身影在夜色中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就像一抹散着微微红芒的光影一样,激电一般的在无数人面前一闪而过,随之又消失在夜色暗影之中,转眼不见。

“哐!”

一声沉闷的巨响之中,跑回自己老巢的方榕连门都来不及开,直接撞门而入,随即反手胳膊向后一扬,就用已经带着明显红芒的右手将此时才反弹而回的房门拍上,奇怪的,撞坏了门锁的房门紧紧的合上了。